简阳和市委书记凡一夫在书房里坐了下来，两人先是随意地聊了一会儿，谈话的氛围颇为融洽。
凡一夫随后话锋一转，说道：“简阳同志啊！上次市里招商引资的时候，不是给你们介绍了几个项目吗？谈得怎么样了呀？”原本凡一夫是想借此机会拉近彼此关系，让气氛更加和谐一些。
简阳听了这话，却有些为难。他压根就没打算和对方合作，那几个看中古川林木资源的厂商倒是接连打了几次电话过来，不过郝方方在这点上和简阳挺有默契，全都被他们巧妙地搪塞过去了。
简阳此次前来，主要是想和凡一夫增进沟通交流。经过这几次的波折起伏，他已然意识到，古川若想快速发展，离不开上下各级的支持，否则古川就只能像一只在浪尖上飘摇的孤舟，艰难地前行。
简阳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没有生硬地回应凡一夫的询问，而是说道：“凡书记，我们古川属于典型的岩溶地貌，它的主要特点就是地表土壤稀少，岩石裸露率高达70%以上，而且土壤层很薄，全靠植被的根系来维持在岩石表面。要是植被一旦遭到破坏，那土壤马上就会流失掉。也就是说，我们要是砍了树，破坏了植被，往后想再种树都种不了了，因为没有可供植物生存的土壤了。
这几年，我们这儿频频因为降雨量过大而引发滑坡、泥石流，就是由于植被日益减少，致使生态系统本身抵御灾害的能力不断降低所导致的呀。我们查阅以前的资料发现，在以前生产力和社会保障体系都比较落后的年代，每年发生灾害的次数和规模，可比现在要少得多、小得多呢。
所以从长远发展来看，我们和对方在林木资源方面的合作，还得再慎重考虑一下。今天过来，也是特意就这个问题来征求一下凡书记您的意见。”到最后，简阳已经学会了运用尊重且带有协商意味的方式，来统一看法，争取支持。
果然，凡一夫听了简阳的话后，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嘴里低声念叨着：“是这样啊？中央确实也有类似的文件下发了，不过那主要是针对西北缺水地区的呀，咱们这儿的情况也在恶化吗？”
简阳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凡一夫思索片刻，便收起思绪，依旧热情地大声说道：“简阳同志啊！要是这种情况，咱们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合理保护和利用资源了，可不能因为眼前那点小利益，就破坏了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环境呀！真要是那样，可不得被后人戳脊梁骨嘛，咱们可不能干这种事儿。
这样吧，我来西川也有几个月了，还一直没去过你们古川呢，这是我工作没做到位啊！我看我近期抽个空，去你们古川走一走，你欢迎不欢迎呀？”
“啊！”简阳着实吃了一惊，愣了一下，赶忙说道：“那我们求之不得呀，随时欢迎凡书记去检查指导工作呢。”
这时，外面喊他们吃饭了，凡书记还特意开了瓶红酒，给大家都倒了点儿，打趣地说：“在省城就听说你简阳生活挺讲究，挺有小资情调呢，到了咱们这儿，你们就只能入乡随俗，吃点儿粗茶淡饭喽。这瓶红酒啊，还是我一个老战友送的，我们也品不出个好坏来，你们可别笑话啊！”
简阳和周歆客气了几句，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和谐。
从凡书记家告辞出来后，简阳和周歆便直接回古川了。
在车上，周歆说道：“凡书记这人挺不错的，没什么架子，待人也热情。”
“嗯。”简阳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接话茬。他心里又想起了之前那件事，思绪飘远了一会儿，脑海里又浮现出党史上介绍的关于遵义会议后红军顺利大会师，与张国焘会面时的种种场景，思绪变得既悠远又杂乱。
通往古川的省道已然全部提前竣工了，四车道的水泥路上，车子行驶得飞快，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已经到了清水集前方的收费站了。简阳的车挂的是县委的车牌，收费站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车刚一到，栏杆就升起来了。
简阳拍了拍李师傅的椅背，说道：“李师傅，你靠边停一下。”
车停下来后，简阳让周歆和李师傅在车里等着，自己独自下了车。刚下车，就看见一个穿着收费站人员制服的男人跑了过来。
那人跑到简阳身边，恭敬地说道：“您好！简书记，您有什么指示吗？”
简阳笑着说：“没什么，正好路过，就顺便来看看同志们的工作情况。”
“欢迎简书记前来指导工作，我是收费站的值班干部，我叫丁学雄。”那男子赶忙表示欢迎，并做了自我介绍。
简阳往收费站的路边走了几步，站在车道旁边的水泥墩上，然后问道：“学雄同志，你们这儿一天大概有多少过往车辆呀？”
丁学雄赶紧快走两步，回答道：“我们这儿的车流量可不少，每天都有一千多辆车经过呢。”
简阳看了看周围，说道：“你们是双向收费，大车小车平均按十块钱一辆来算，一天就是一万块，一年也就是三百五十万左右。咱们总共借贷了两千多万，也就是说，光归还本金就得六七年啊，再加上利息和成本……对了，你们这儿一共有多少人呀？”
丁学雄回答道：“我们收费站现在总共有五十六个人。”
“嗯？”简阳听了，略带疑惑地问道：“五十六个？”
丁学雄有些惶恐地点了点头。
简阳问道：“够了吗？”
丁学雄不太明白简阳的意思，偷偷打量了几下简阳那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说：“差不多吧？”
“哦！那你说说这五十六个人是怎么安排的，我看看够不够用呀？”
丁学雄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赶忙说道：“不够，不够，我们现在人手还是挺紧张的，如果简书记您想派人下来支援的话，我们一定妥善安排。”
简阳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吧，你去办公室拿一张你们收费站工作人员的名单过来，最好是带有人员分工情况的，我想看一看。”
丁学雄连忙答应着，撒腿就往办公大楼跑去。
简阳则走到收费室旁边，看到门口贴着“工作重地，请勿进入”的标识，便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扇收费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男青年站在门口说道：“简书记，您请进！”
简阳指了指门口的标识，问道：“可以吗？”
那男青年笑了笑，说：“简书记，您当然可以呀。”
简阳笑着走了进去。收费室的面积不大，也就十个平方左右，空间比较狭长。屋子前面摆放着两张背靠背的桌子，有两位收费员正在那儿工作。靠门口这边有两张椅子和一台饮水机。
简阳在椅子上坐下，接过那男青年递过来的一次性水杯，朝着男青年笑了笑，说道：“你也坐呀，你可是这儿的主人，哪能站着呢？”
男青年的脸一下子红了，前面收费的两位小姑娘也低声笑了起来。
等那男青年坐下后，简阳问道：“我来了这么久了，怎么就看见过去了一辆车呀？平时也这么少吗？”
那男青年显得有些局促，挺直了腰坐在那儿，听到简阳问话，赶忙回答道：“不是的，简书记。现在是下午两点，我们这儿离县城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市里得接近两个小时，这会儿司机们都刚在两边吃饭呢，到这儿还需要些时间，现在是车辆最少的时候。”
“那你们这儿每天大概会有多少过往车辆呀？”简阳面带笑容地问道。
“差不多有两千多辆吧！”那男青年回头看了看两位小姑娘，两位小姑娘冲他点了点头。
简阳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这时他冲着那两位收费的小姑娘说道：“你们俩别老笑话别人呀，我来问问你们，你们知道每天收费站大概能收到多少钱吗？”
两位小姑娘脸一红，两人小声嘀咕了一下，其中个子稍矮的女孩站了起来，回答道：“报告简书记，我们每天的营业额大概在两万八左右。”
简阳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嗯，等会儿我可得好好查查，要是答错了，可扣你们奖金哦。”
三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矮个子小姑娘说道：“那不行呀，您要查就一定要看我们每天的微机记录……”对面那个女孩子赶忙瞪了她一眼，矮个子小姑娘赶紧闭上了嘴。
简阳装作没听清楚的样子，也没在意，他回过头来，兴致勃勃地问那男青年：“你们收费站就这么几个人呀？不是说有五六十人吗？”
“我们是三班倒，每班都有十几个人，再加上各个科室的领导，差不多就有这么多了。”男青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简阳看见丁学雄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便站起身来，对这三个人说道：“好了，我该走了。谢谢你们的茶，味道挺不错的。”说着，和那男青年握了握手，就走出去了。
简阳接过丁学雄递过来的名单，大致浏览了一下，便拿在手里，说道：“咱们这儿可是连通昆明和贵州的交通要道呀，以前没人愿意走这边，是因为路况太差了，而且还要翻山越岭，不安全，所以大家大都绕道走了。现在咱们这儿路修好了，再加上县里会组织相关部门把几条隧道打通，那过往的车辆肯定就愿意往这边走了。
这可不单单是对你们收费站有好处，更重要的是能带动咱们全县经济的发展，加快商品流通，加强与外界的联系呢。所以你们可得注意自身的形象和服务质量，这可是咱们古川给外来客人的第一印象，你们务必要重视起来呀。
比如说，司机们进山加水不太方便，你们就可以把大楼前那么大的一个院子利用起来，在那儿开一家小超市，在外面设置几个水枪和几把椅子，方便司机们加水、休息，这样既方便了司机，提高了他们人和车的安全性，也能给你们增加收入，还能给过往的客人们留下好印象嘛！
当然了，如果能和加油站那边沟通好，你们也可以把前面的加油站集中到这儿来，搞成一个小型的综合型服务点，这也是可以考虑的。不过一切都得以符合司机们的需求为准，可不能贪大求全……”
丁学雄望着简阳的车走远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随后，他便走到了刚刚简阳进去过的收费室。
他进去后问那几个工作人员，简阳进去都说了些什么。
当那个男青年把和简阳对话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丁学雄后，丁学雄慌了神，开口就说道：“你们不知道情况，瞎乱说啥呀！”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把门重重地一摔，赶忙往办公大楼走去。
简阳坐在车里面，望着窗外的景色出了会儿神，突然回头问周歆：“你们审计局知收费站每天的营业额吗？”
周歆摇了摇头，说道：“还没到审计的时候呢，我们不太清楚。”
简阳便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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