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吓了一跳。
是她家又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这么多人在等她？
住在沈老虎家后头的花婆婆第一个围上来。
她眯着眼睛打量了金珠头上的银簪子，又低着头看了看小玉珠的穿戴打扮，就撇撇嘴：“大家伙都散了吧，这还问什么呀，你们看看这姊妹俩穿的戴的，比沈秀才活着的时候还好呢。”
众人就果真不问了，拉扯着小玉珠左看看右看看，这个问问银锁多少钱，那个问问银手镯多重，要不就扯一扯小玉珠身上的衣裳。
有点见识的就看出这衣裳是从成衣铺子里现买的，说金珠姊妹俩果然过上好日子了，为了装门面还去成衣铺子买衣裳。
金珠最不耐烦应付这些长舌妇，索性就挑明了说。
“大娘婶子们别误会，我哪里舍得花钱买这些东西，这是贵人赏的。”
她摸了摸小玉珠的小脑袋瓜：“上回遇见我爹爹的同窗，多亏了这位同窗大伯，叫我们姊妹俩把乌鳢卖到了贵人家中去，贵人喜欢我家小妹，今儿个赶大集，赶上贵人家中办喜事，我就领着小妹去磕了头，说了几句吉祥话，贵人一高兴，就赏了我们一些东西。”
几个婆娘互相看了看，都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花婆婆说出口的话泛着酸水：“金珠，你倒是挺会偷懒，怪不得你昨日在钱家大闹这么一场，撂了挑子不干了，原来是算计好了，想着今日去跟贵人讨赏呀。”
金珠就不爱听这种话。
这话说的，好像钱家办丧事，少了她沈金珠就办不成了。
“花婆婆说的对，我就是懒，没有花婆婆勤快，婆婆既然这么勤快，咋不去钱家办丧事呢？钱家的丧事就缺花婆婆这样手脚勤快的人，花婆婆赶紧去吧，缺了你，钱家的丧事就办不成咯。”
花婆婆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木愣愣地问：“为啥缺了我就办不成？”
金珠嘻嘻笑：“婆婆你是丧事里最不能缺的那一个，缺了你，不管是谁家里的丧事都办不成，你去了谁家，谁家的丧事就能办成了。”
花婆婆还是没想明白，王慧珍的婆婆周大成家的倒是先想明白了：“哎呀，花婆子，你这心眼儿咋想不明白呢？金珠是说你去了谁家，谁家就得办丧事了！啧啧，合着你是丧门星呀！”
这可把花婆婆气得够呛。
她素来就有克爹娘克公婆克夫克子的名头，最烦别人叫她丧门星。
周大成家的一喊出来“丧门星”三个字，刚张着嘴笑了两声，就吃了花婆婆一个大比兜：“你个臭婆娘说谁丧门星呢！”
周大成家的可不是善茬，她才不管花婆婆的辈分比她高，年龄比她大，反正按在地上打就是了。
村里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几个真心去拉架，劝了几句，就给打架的人腾出地方，接着回头围着金珠问。
“金珠，你那个贵人到底是干啥的？家里咋这么有钱呢？”
金珠还没开口，自有人替金珠说话。
“管他是干啥的，能给钱就行了。”
说话的功夫，王慧珍这帮人也走回来了，路过场院，有人招呼王慧珍：“慧珍呐，赶紧过来搭把手，你婆婆和人家打起来了！”
王慧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老虔婆，被人打死才好呢。
她暗骂了几句，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扭扭捏捏地喊了几句娘别打了。
几句话跟蚊子哼哼似的，压根就不像是在劝架。
她也没心思劝架，竖着耳朵听乡亲们恭维金珠，心里很不是个滋味，酸溜溜地笑了两声：“金珠，你别老去人家家里了，人家是贵人，你是乡下泥腿子，你去贵人家里打秋风，贵人把你当讨饭的，多丢咱们大田村人的脸。”
“换做是我，我就不会去，咱们乡下人也要活得有骨气，便是饿死，也不去丢这个脸！”
妈呀，这个话酸得金珠直倒牙。
她立马伸出大拇指，朝着王慧珍比划了两下。
“王慧珍，你真棒！我没有你的觉悟高，我怕死，丢人和饿死之间，我选丢人，更何况，你家公爹能去窑子里卖屁股伺候男人赚钱给你花，我家相公只能给大家伙画钟馗像赚钱，比不得你公爹，我不去奉承贵人，我家就得一直住烂房子。”
众人恍然大悟。
“金珠，原来你家盖房子是贵人给的钱吗？啧啧，那贵人给了多少钱？”
“刚才我们就想问来着，就方才，牛老大带着一群人，拉了好多砖头石头和木材去你家，一打听，是你家要盖房子了，我们都在猜你家干啥忽然赚了这么多钱呢。”
原来是问这个呀，金珠这才放下心。
她谦虚地抿嘴笑：“贵人没给钱，给的是衣裳鞋袜和首饰，我家盖房子的钱，除了卖乌鳢，便是远桥哥画画的钱，哦对了，还有昨儿个收了村里人请钟馗像的钱呢。”
村里人几乎都在范家请了钟馗像，都知道这钟馗像的价钱。
有人一合计，知道这回范远桥的确赚了不少钱，这些钱足够盖一座青砖大瓦房了，便不再多嘴。
金珠姊妹俩也总算能顺利脱身。
王慧珍却没那么好运了。
周大成家的和花婆婆正打得难舍难分，忽然听见金珠说的那番话，顿时放开花婆婆，抓着王慧珍的头发便狠狠扇了几巴掌。
“小贱人！你公爹去窑子伺候男人是咋回事？他还挣钱给你花？说！是不是你背着我勾引你公爹！”
周大成家的比王慧珍也就大了十一二岁，因常年做活儿，力气大，几巴掌下去，王慧珍就被打得跪地求饶。
“我呸！你求饶也没用！今儿个我非扒了你的衣裳，把你吊到房梁上狠狠打一顿！不松松你的筋骨，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婆婆！”
王慧珍被周大成家的一路撕打着拽回家，果真扒了她的衣裳，叫她只穿着肚兜，把她吊在门前的树上狠狠地抽了一顿。
街坊邻居都来看，羞得王慧珍恨不得立时死了。
她不敢怨恨周大成家的，心里却把金珠恨上了。
金珠不知道她已经结了仇，此刻正在家里跟范远桥盘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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