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推开后殿沉重的雕花木门，清晨微冷的空气混合着冥王城特有的、略带肃杀的微风拂面而来。
他脚步未停，正准备前往前殿处理事务，目光却立刻捕捉到了大殿中央那道如同铁塔般矗立的魁梧身影。
“哞——！主人！您终于出来了！”
一声混杂着激动与粗重鼻息的闷吼响起，那道身影猛地转过身。
正是格罗姆。
这位牛头人战士比之前更加雄壮，虬结的肌肉如同老树盘根般隆起，几乎要撑破身上那件特制的厚重皮甲。
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王阶高级的层次，厚重、扎实，带着一股蛮荒般的压迫感。
陆沉脚步一顿，眉峰微挑，
“格罗姆，看来幻天神殿一行，收获不小。你已经晋升王阶高级了。”
他的声音平稳，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杰克、云霆、莉欧娜他们呢？”
听到陆沉的问话，格罗姆那张覆盖着短粗毛发的牛脸上，激动之色瞬间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晰的窘迫和赧然，声音低了几分：
“额……主人，杰克他们……还在幻天神殿里头呢。”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出难以掩饰的失落：
“俺老牛……天赋底子薄，根基比不上他们。在神殿里，那股力量帮俺冲到了王阶高级，就……就卡住了，再也吸收不动了。杰克、云霆，还有莉欧娜……他们接受的传承时间更长，根基也更扎实，听神殿的古老意志说，他们起码……都能冲击王级巅峰，甚至……触摸到皇级的门槛也说不定……”
格罗姆的声音越说越小，巨大的头颅也垂得更低，那对威风凛凛的牛角仿佛都失去了些许光泽。身为陆沉最早的伙伴之一，眼看着其他同伴即将迈入更高的境界，而自己却似乎率先触到了天赋的瓶颈，这种落差感让他心中像堵了一块巨石。
但下一刻，格罗姆猛地甩了甩头，
“不过！主人，这样也有好处！”
他踏前一步，
“俺提前结束了蜕变，就能把我们在幻天神殿里找到的、对主人您顶顶重要的消息，早点带出来告诉您！”
“哦？”
陆沉眼神一凝，
“什么消息？”
格罗姆深吸一口气，
“主人！我们找到您实力到了王级之后，就再也无法寸进的原因了！”
他巨大的牛眼死死盯着陆沉，仿佛要确认接下来的每个字都能准确传达：
“是您的体质——万象归墟体！”
“根据幻天神殿最古老、最核心的石碑记载，这种体质……一旦觉醒者踏入王级境界，它就会……就会彻底显露出另一面！”
格罗姆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揭开残酷真相的急促：
“它会从一种助益，转变为一个寄生在您本源深处的、永不满足的‘饕餮’！它会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吞噬掉您吸收的所有进化能量、所有天地精华！不是用来壮大您自身，而是……而是被它自身那个无底洞般的‘饥饿’本能给吞掉了！所以，您的境界才会被死死钉在王级一阶，再也无法提升分毫！所有的能量，都填了那体质的胃口！”
“又是……万象归墟体！”
陆沉瞳孔骤然收缩，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果然。
天下从没有白白得来的午餐。
这具让他前期拥有碾压同辈的恐怖天赋数量、匪夷所思属性加成的神奇体质，在将他推上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后，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和沉重的锁链。
前期赐予的，后期都要连本带利地……收回去，甚至成为继续前进的最大阻碍！
“也好，我正打算去一趟深蓝学院，解决掉这个苦恼的体质问题。”
话音落下，陆沉的目光如电，倏地转向格罗姆，
“格罗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应该就是深蓝学院的学生吧？！
陆沉缓缓开口，
“这次，你陪我一起去。”
“哐当！”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格罗姆的心口，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浮现出痛苦、不堪回首的屈辱、以及一丝本能的恐惧的复杂神色。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沉重的牛蹄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主、主人……我……我……我就不用去了吧……”
格罗姆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巨大的头颅深深低下，几乎要埋进自己宽阔的胸膛里，那对引以为傲的牛角也显得黯淡无光。
他粗壮的手臂无意识地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我……我身份比较特殊……”
“我……我曾是院长的学生，但因为一场卑鄙的阴谋，我被所有人认为是叛徒。”
“我被指控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被废去修为，像野狗一样被赶了出来。”
“陷害我的人……现在在学院里位高权重。我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他们绝不会放过我，还会连累您！”
说到这里，
这个平日里冲锋陷阵悍不畏死、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牛头人勇士，
此刻却流露出了近乎脆弱和逃避的姿态。
那段在深蓝学院的过往，显然是他心中一道从未愈合、鲜血淋漓的伤疤，是伴随着屈辱与绝望的梦魇。
然而，陆沉并没有因为他的退缩而移开目光，也没有出言安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却又沉重地落在格罗姆低垂的、毛发虬结的头顶。
那目光里，没有逼迫，没有命令，却有一种比山岳更稳固、比深海更包容的力量。
沉默在大殿中持续了数息。
然后，陆沉开口了，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荆棘、碾碎一切不公的决绝意志：
“格罗姆，”
“听着。”
“我，陆沉，不只是你的‘主人’。”
他微微一顿，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更是你的战友，是你的兄弟。”
“有我在，”
陆沉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气势如同苏醒的巨龙，轰然弥漫，将格罗姆周身那自我封闭的恐惧与屈辱感强行冲开。
“这无尽之海，这三界寰宇——”
他盯着格罗姆猛然抬起的、那双已然开始剧烈颤抖、泛起浑浊水光的牛眼，一字一句，宣告般地说道：
“——就没人能再冤枉你，欺辱你，定你的罪！”
“那些曾加诸于你身的屈辱，那些你被迫逃离的过往……”
陆沉的眼中，燃起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这一次，我们回去。”
“一笔一笔，”
“全都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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