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余少云和郑嬷嬷为禁足抄《宫范》一事而迁怒谢知意时，李树荫匆匆进来，向余少云禀报前朝发生的事。
余少云呆愣片刻，才感叹道：“王良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她竟敢跟外族的质子勾结，偷运毒鸟进宫，被贬为良人，咎由自取！”
“那穆克登阿有谋逆之举，若不是王良人生育了二皇子，可就不仅是贬位入冷宫了，怕是性命都难保。”李树荫说道。
郑嬷嬷连忙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又暗含挑拨的意味：“可不是嘛！这王良人也是命好，沾了二皇子的光，才能在犯下这等通联外邦的大错后，只落得个贬位的下场。换做旁人，哪怕是家世显赫的嫔妃，摊上这谋逆的边儿，早就被拖去慎刑司扒层皮了，哪还能留着性命在冷宫里苟活？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闽国来的和亲孤女，没娘家撑腰，也就只能靠着二皇子这点血脉保命，往后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她顿了顿，又话锋一转，将话题往谢知意身上引：“娘娘，这后宫里能借着皇子护身的，可不只她一个。长春宫那位，四殿下可是陛下心尖上的宝贝，有这层依仗在，她才敢这般明里暗里跟您较劲，抢那六宫协理的权柄啊！”
余少云闻言，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眼底的戾气又重了几分：“她的依仗？不过是个没断奶的稚子罢了！若不是陛下念及她是和亲公主，给了几分体面，她在这后宫里，连根草都算不上！”
话虽如此，余少云心里却清楚，四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远非寻常皇子可比。尤其是先前大皇子早夭，二皇子生母又出了这等丑事，四皇子几乎成了陛下跟前最得宠的幼子，谢知意也正因这层关系，在后宫的底气愈发足了，就连长春宫的宫人在外行走，都比其他宫院的人腰杆硬上几分。
“娘娘说的是！”郑嬷嬷见皇后被说动，连忙趁热打铁，“可架不住陛下偏疼啊！您想想，先前李太医手札的事，明明是她长春宫沾了嫌疑，最后却能全身而退；如今您不过是让人传了几句流言，反倒落了个闭门思过的处分，这明摆着是陛下护着她！”
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同时衔接此前的安排：“不过娘娘放心，奴婢先前已按您的吩咐，让宫外暗线扮成贩夫走卒去京兆府附近的茶寮酒肆散了秦商私会主事官打听证物的话头，也让御医院的人传了张医女得淑妃偏宠的闲话。如今得了前朝穆克登阿谋逆的由头，奴婢想着，正好能把槐序营和外邦质子的事扯到一处。”
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继续说道：“奴婢安排的人打探到槐序营近日有一批物资要运进京城，走的是城南漕运码头。咱们正好借着穆克登阿通联外邦作乱的风头，让先前买通的码头巡检‘顺理成章’地查出疑点，就说这批物资与外邦私贩有关联，再把秦商私会京兆府官的旧话头翻出来，两桩事凑在一起，就算没实据，也能让陛下对槐序营起疑！”
余少云眸光微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扣，却还是有些犹豫：“这法子会不会太冒险？槐序营毕竟是陛下亲口准许留存的，且先前只让你散些闲话，如今要牵扯外邦谋逆的事，若是闹得太大，没扳倒她，反倒引火烧身怎么办？”
“娘娘放心！”郑嬷嬷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满是笃定，“奴婢都盘算好了，只说是巡检借着穆克登阿的案子例行严查时发现的疑点，绝口不提咱们的手笔。到时候陛下就算不深究，也会觉得槐序营行事不规矩，定会下令严加管束，淑妃没了宫外的助力，在后宫便成了无根之萍，任咱们拿捏！”
一旁的李树荫却蹙起眉头，上前一步躬身道：“娘娘，恕奴才直言，郑嬷嬷这法子怕是不妥，单靠码头巡检报个疑点就想让陛下对槐序营生疑，未免太过单薄了。”
这话一出，郑嬷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转头瞪着李树荫，语气不善地道：“李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老奴的谋划不周？”
“嬷嬷息怒，我并非质疑您的安排，只是觉得此计尚有疏漏。”李树荫不卑不亢地回道，始终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语气却带着几分坚持。
随即他转向余少云，语气恳切地分析道：“娘娘您想，槐序营自高祖皇帝同意组建而成，先帝还曾想取消，可陛下却任由槐序营存在，对淑妃召见秦夫人一事，从未干预，由此可见陛下对淑妃的纵容。”
“秦商又是出了名的安分守己，据奴才所知，这些年槐序营的吃穿用度，要么是夏国旧部供给，要么是按藩属份例支取，账目一清二楚，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之举。如今只凭码头巡检一句‘有疑点’，外加几句坊间闲话，陛下何等英明，定然会觉得是巡检小题大做，非但不会对槐序营生疑，反倒可能斥责巡检借案邀功，届时咱们的谋划不仅落了空，还可能打草惊蛇，让淑妃那边有了防备。”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穆克登阿是漠北玄水部的质子，槐序营是夏国护卫组建的，二者毫无关联，而淑妃也不像王良人那样无人可用，她若是真想搅弄风云，大可动用槐序营的力量，何必去与外族质子勾结？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若是强行将他们扯到一处，未免太过牵强，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一旦陛下察觉是有人刻意构陷，追查起来，咱们启元宫可就麻烦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首辅大人。”
余少云原本就有些犹豫，听李树荫这么一说，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的玉扣被摩挲得温热，看向郑嬷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李树荫说得也有道理，你这法子确实有疏漏，若是被陛下看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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