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者，非人，乃器。”
尹娇黛眉紧蹙，这六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反复咀嚼着“器”字的含义，是器具？
武器？
还是某种……消耗品？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节节攀升。
邹煜见她神色凝重，也凑近细看，低声道：“这隐形墨水所用的材料，似乎与我先前追踪的一批禁药有些相似。‘辛者’……难道是指那些被药物控制，失去神智的人？”
他话音未落，目光便死死锁在画卷右下角那枚被反复描红的果实上。
那果实通体赤红，顶端却带一点诡异的墨绿，形状酷似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断魂朱果’！”邹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正是炼制‘忘忧丹’最核心，也是最霸道的一味主材！寻常‘忘忧丹’只是让人忘却烦恼，可若是以‘断魂朱果’为主药，再辅以特殊手法炼制，便能彻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甚至……控制其心神！”
尹娇瞳孔骤缩。
忘忧丹！辛者！器！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飞速串联，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型。
“你的意思是，”尹娇的声音有些干涩，“‘辛者’并非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群……一群被‘忘忧丹’毒害，失去了自我，变成了某种‘工具’的人！”
邹煜脸色凝重地点头：“极有可能！这幅《百果图》，名为百果，实为毒经！而这‘断魂朱果’被反复描红，恐怕意味着它在这里被大量使用，或者……有某种特殊的炮制方法。”
尹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指尖再次划过“食材解析”功能，试图从画布的材质、墨水的成分中寻找更多蛛丝马迹。
“画布是用百年以上的‘金蚕丝’织成，这种丝线极其坚韧，水火不侵，通常用来保存极为重要的典籍或秘方。”尹娇沉声道，“而这隐形墨水，除了你说的禁药成分，我还解析出一种微量的‘引魂香’粉末。‘引魂香’本身无毒，但若与‘断魂朱果’的药性结合，再通过特定穴位施针……”
她猛地顿住，
“会怎样？”邹煜追问。
“会让人彻底沦为听凭指令的活傀儡！而且，”尹娇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这种傀儡会保留生前的部分战斗本能，甚至比常人更加悍不畏死，力大无穷！这哪里是‘忘忧’，这分明是制造‘杀戮之器’！”
邹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见过太多阴险狠辣的手段，却从未想过有人会用如此歹毒的方式，将活生生的人炼制成没有思想、没有情感，只知杀戮的“器物”！
这背后操纵之人，其心智之扭曲，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这‘辛’字……”尹娇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标注在毒果旁的“辛”字，“除了代表辛辣，或许还代表着‘辛苦’、‘辛劳’。那些被制成‘器’的人，难道还要被迫承受某种苦役或……实验？”
她越想越觉得遍体生寒。
这间看似普通的屋子，此刻在他们眼中，已然变成了一个研究禁药、制造活傀儡的恐怖巢穴。
“必须找到更多线索，”邹煜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们为什么要制造这种‘活傀儡’？目的是什么？幕后主使又是谁？”
尹娇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
这幅《百果图》既然如此重要，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画卷的边缘，试图寻找是否有夹层或者机关。
突然，她的指尖在画卷最下方，那颗“断魂朱果”的正下方，触碰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凸起。
那凸起隐藏在繁复的卷轴纹路之中，若非她观察入微，加上系统辅助，根本难以发现。
“这里！”尹娇心中一动，轻轻按压下去。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幅巨大的《百果图》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墙壁。
不，那不是墙壁，而是一道暗门！
暗门之后，隐约可见幽深向下的石阶，丝丝阴冷的寒气混合着淡淡的药草腐朽味道，从门缝中逸散出来。
一个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的世界，仿佛就在眼前徐徐展开。
尹娇和邹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然。
无论这暗门之后隐藏着什么龙潭虎穴，他们都必须闯上一闯！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尹娇迅速将图卷收起晨曦撕裂暗夜，金色的光芒一点点为大地镀上暖意。
然而，这初生的朝阳，却丝毫驱散不了尹娇和邹煜心头的寒意与疲惫。
“咳咳……”邹煜捂着胸口，脸色依旧苍白，方才那阵迷香虽然不是针对他们，但吸入少许也让他喉头发紧，再加上一路狂奔，此刻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尹娇扶着他，寻了一处破败的山神庙暂时歇脚。
她警惕地打量四周，确认没有追兵的迹象，这才略松一口气。
那“甜酱爆弹”的威力远超她的想象，浓郁的甜腻气息尚未完全散去，却成功瘫痪了那些木头疙瘩的追踪系统，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娇娇，那……那名单上……”邹煜喘息稍定，目光便落回尹娇紧握在手中的残片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尹娇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指尖微微用力，那张薄薄的纸片几乎要被她攥出水来。
脑海中，“辛嬷嬷”、“辛七娘”、“辛者第一代试验体”这几个字眼如同魔咒般不断盘旋。
辛嬷嬷！
那个在尹府数十年，看上去慈眉善目，甚至在她幼时还曾抱过她、给她塞过糖块的老妇人！
竟然是“辛者”的人？
而且还是第一代试验体？
何为试验体？是被改造的人？还是……被制造出来的“东西”？
尹娇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遍体生寒。
她一直以为“辛者”是一个隐秘而强大的杀手组织，他们渗透、暗杀、搅弄风云。
可“试验体”这三个字，却将整个事件的性质拉向了一个更加诡异和恐怖的深渊。
“他们的‘终极计划’……”尹娇声音干涩，缓缓开口，“恐怕不是培养几个杀手那么简单。”她抬起头，望向邹煜，眼神锐利如刀，“邹煜，你可曾听说过，有什么势力能将活人改造成……非人的存在？”
邹煜闻言，脸色骤变，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那些‘辛者’，并非寻常武者，而是……而是像那些机械木人一样，被‘制造’或‘改造’出来的？”他想起了那些木人冰冷无情的攻击，以及它们身上非人的力量和构造，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我不知道。”尹娇摇头，眉心紧蹙，“但‘试验体’这三个字，绝非善意。如果辛嬷嬷是第一代，那是否意味着还有第二代、第三代？他们试验的目的是什么？制造完美的杀戮工具？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一时间，山神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风吹过破旧窗棂发出的呜咽。
邹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如果辛嬷嬷是潜伏在尹府的试验体，那她潜伏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监视？还是在等待某个指令？”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尹伯父当年……会不会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才……”
尹娇的心猛地一沉。
父亲当年的离奇失踪，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曾以为是政敌所为，或是江湖仇杀，却从未将之与如此诡异的事情联系起来。
“名单……”尹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这上面，绝不止辛嬷嬷一个名字。他们既然有‘试验体’，就一定有‘试验品’的来源，以及……操控者。”
她低头，再次将那张残破的名单展开。
除了“辛嬷嬷”这个名字外，残片上还有数个模糊的字迹，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和代号。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与阴谋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们必须弄清楚‘辛者’到底是什么，他们的‘终极计划’又是什么。”尹娇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这张名单，或许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邹煜重重点头：“不错！无论他们是什么牛鬼蛇神，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逞！这京城，乃至整个天下，绝不能落入这等邪祟手中！”
朝阳的光芒透过破洞的屋顶，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逃出生天的庆幸感早已被更大的危机感所取代。
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
尹娇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份名单残片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纸面。
阳光下，那些墨迹似乎活了过来，扭曲着，跳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恐怖秘密。
她将手中的名单残片反复翻看，试图从那些残缺的字迹和古怪的符号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够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可能代表着一个像辛嬷嬷那样的“试验体”，或者……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突然，她的目光凝固了，指尖也微微颤抖起来。
在那残片不起眼的一角，一个几乎被撕裂的、只剩下半边的名字，以及一个熟悉的家族徽记的残印，让她如遭雷击。
她猛地攥紧了名单，手背上青筋暴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尖锐的、细密的疼痛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这怎么可能？！
尹娇将手中名单残片反复翻看，那半个名字和模糊的徽记，如同烙铁般深深印入她的眼底，心中隐隐作痛，那痛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一个她绝不愿相信的猜测，如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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