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在走下地底时突然停下脚步，法杖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正玉差点撞上她：“怎么了？”
“我要道歉。”贝蒂女士的声音非常郑重，只是一如既往地不看场合。
地底的寒气顺着石阶爬上来，正玉的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现在说这个？”正玉瞥了眼幽深的地底，“您就不怕我误会？”
这场景太像小说里那什么背刺反杀前的操作了。
贝蒂的指尖划过颈间挂着的圣徽，金属表面突然浮现细密裂纹。
“将你卷入此事，实乃我的私欲作祟。我研究了你提到的课题...结果反而确认了年轻时那个荒谬的执念。我必须登上亡者之岛。”
正玉突然想起初遇时，在说明岛的本质之前，这位女士曾用淬毒般的语气反问：
【“恕我直言，难道你要寻找的人，是圣人吗？”】
现在他才明白，那锐利的嘲讽从来都指向她自己。
“你是真正高尚之人。”贝蒂扯断项链，贴身存放的圣物落入掌心，“我想你能理解我的坚持。但我仍要欺骗你，非常抱歉。”
说完，她将圣徽抛向黑暗，而后畅快地重新迈步，像奔赴一个未知结局的未来。
圣徽碎片在黑暗中闪烁微光。
正玉鬼使神差地操控圣蛛丝将其拉回，伸手接住下坠的圣徽时，掌心被割出细小的血痕。
奇妙的是，触及鲜血后，圣徽竟在他手中重塑如初。
“您过誉了。”他凝视恢复光泽的圣物，提高音量引导贝蒂说出更多，“在我的故乡，评判标准从来不是心中所想。若您能始终行善，又为何不能称之为高尚？”
“行善？”贝蒂的冷笑在地道中回荡，她猛地站住，“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为此不惜伪装成高尚之辈。”
她几乎忍不住又开始讥讽自己：“亲爱的神使大人，圣徽从未承认我，每当我佩戴她，都犹如千刀万剐。”
可在正玉注视下，那枚圣徽浮现系统介绍：【地母教教众的自省圣徽，可令信仰者保持安定与清醒。每当持有者做出与自身认知不符的事，就会承受惩戒...】
啊，原来如此。
——地母教视死亡为不可亵渎的圣域。即使异世界存在复活术，教会也研发了超度术来阻碍复活。
贝蒂想要复活纯白圣女的想法，在教义中罪不可赦，而她试图通过作弊成成为下一代被女神引路进入亡者之岛的圣人，更违背了教义中‘对自己如实记载’的戒律。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正确，但即使被自省徽章惩戒，也依旧执意逆天而行。
这种自我否认的恶性循环，让她持续承受着惩戒之苦。
在正玉眼中，她的道德标准远超常人。
普通人哪会如此苛责自己？
正玉注意到圣徽上新浮现的标注：
【此圣徽被神使之血加持，不再伤害持有者。】
有了。
正玉他快步追上贝蒂，取下自己的发丝编织成新链带，将不再有惩戒功能的圣徽戴回她颈间。
“我宽恕您，您的想法并不错误。”
正玉无法透过魔法袍看清她的表情，但这不妨碍他摆出悲悯的神情。
“你不怪我把你带入更危险的境地？”
贝蒂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久违地在佩戴圣物时，毫无痛苦可言。
“您既然深思熟虑后邀请我，想必这是您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
正玉弯下腰，他用些许接触来加深自己的可信度。
如纯银般的发丝垂落在贝蒂的肩侧，而在贝蒂女士的颈间，那圣物被发丝所坠住。
正玉轻拂过圣徽上新生的纹路。
那纹路在他的触摸下，似乎微微颤动着，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
“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助我的朋友呢？”
——他早就打算与贝蒂深度绑定，此刻她的信任正合他意。
地底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深处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还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不知名生物的哭嚎时远时近。
贝蒂放轻声音：“下面的东西...会颠覆你对‘恶’的认知。”
正玉直起腰，他向昏暗的地下走去。短短几步，靴底已能感受到地底的震颤。
他回头邀请贝蒂女士同行：“我是神使。您需要我。那些孩子也需要我。最重要的是——我是你的挚友。”
“这就足够了？”
“当然足够了。”
【地下监牢】
阴冷骤然转为灼热。
正玉的靴底刚触及地面，粘稠的血浆便攀附上来。
他低头看去，整片地面竟是由凝固的血块与碎骨拼接而成的赌桌纹路。
“这是...”
整座倒置赌场的全貌终于显现——
十二盏人骨吊灯摇晃着，每根胫骨末端都嵌着颗仍在转动的眼球，瞳孔里闪烁着猩红倒计时。当数字归零，就有赌徒的尸体坠落，触地瞬间化作发牌傀儡，用肋骨当卡槽，脊椎作洗牌器，机械重复着生前赌局。
与地上光鲜的格雷庄园不同，这里完全是欲望的镜像。
燃烧的赌桌用各族骨骼拼接，金属原液在凹槽中沸腾——这座倒置的格雷赌场，正是维克多执念魔化前的模板。
穿着华服的干尸被锁链倒吊，皮肤像被抽空的皮囊皱贴在骨架上，所有肢体像橡皮泥一样扭曲成巨大轮盘。
轮盘中央，一名赌徒不断渗出黑色黏液，嘴机械开合：“下注...下注...”
正玉按住贝蒂的肩膀，强制贝蒂从那些东西上移开视线：“都是幻觉，不要轻信。”
——维克多用恐惧统治了这片领域，而后在这些可怜人的幻想中，让他们自己成为约束自我的囚笼。
此刻茗伊插件的技能轴发挥了大作用。
正玉的每一步，都不会激发这些怪物的警惕。只要贝蒂女士跟随正玉的脚步，就能在此处全身而退。
“液态黄金...炼金术？”贝蒂的靴子突然陷入地面，她看得太入迷了。
这位学者有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悲悯天性，她太想帮助这些可怜人了。
可一旦凑近了，她这才发现所谓的地面其实是半凝固的金液，无数张人脸在黄金下起伏挣扎。
某张酷似维克多的脸突然浮出，张开的嘴里涌出焦黑的毛发。
“这不是炼金术。”正玉拉着贝蒂女士后退一步，他操控蛛丝挑起一块黄金，金块立刻像活物般扭动起来，露出底部粘连的皮肤组织。
他声音发紧，“是直接把活人投入熔炉...”
“他怎敢蔑视生命！他以为他是什么人！”贝蒂暴怒之下，法杖射出一道银光，击碎了最近的人骨吊灯。
腐烂的眼球暴雨般砸落，在触到黄金地面前突然全部转向他们，瞳孔里的倒计时统一变成【00:00】。
发牌傀儡同时停止动作，它们用空洞的眼窝‘望’向闯入者，被金属溶液固定的嘴角强行拉扯到耳根。
【欢迎光临——最后的赌局。请出牌吧！】
就在维克多再次复活，贝蒂女士已经准备好顺发魔法之际，正玉的声音穿透死寂。
[地图][正玉]：维克多·格雷，你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说话呢？
整个赌场为之一顿。
燃烧的火焰骤然凝固，那些输掉灵魂的活死人，在真相揭晓的瞬间化作飞灰——失去执念支撑的幻象，终将烟消云散。
正玉的猜想得到验证。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胜利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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