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中央,一处相对平坦的冰面上,黑压压的人群分作两方,正在殊死搏杀。
一方身着制式玄黑铠甲,披着猩红披风,队列严整,进退有据。
正是中土皇朝派驻北疆的“玄甲军”。
另一方则服饰杂乱,但个个凶悍异常,眼神中带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是数月前在北境十三城掀起叛乱,如今被玄甲军一路追杀至此的“北地义军”。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怒吼声和兵刃碰撞声,与寒风呼啸声混杂在一起,打破冰原亿万年的死寂。
殷红鲜血泼洒在冰面上,显得无比醒目,触目惊心。
“杀,一个不留。”
玄甲军统领,一位身着将军铠甲的三境武祖厉声喝道。
叛军虽然凶悍,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玄甲军面前,只能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跟这群朝廷的狗杂种拼了。”
叛军首领,是个独眼虬髯的壮汉,此刻目眦欲裂,挥舞巨斧疯狂劈砍。
但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气息愈发虚弱,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战斗进行到最惨烈的时刻,双方残存的数千人马绞杀在一起,每一寸冰面都被鲜血浸透。
“咔嚓嚓……”
一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忽然自所有人脚下传来。
这声音起初很轻,混杂在喊杀声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很快声音就迅速变大。
交战双方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脚下。
“怎么回事?”
“冰……冰面在震!”
有人颤声道。
紧接着,所有人脸色骤变。
他们脚下,那厚度有数百上千丈,冻结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永冻冰层,此刻竟如琉璃一般,开始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
裂纹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扩大,瞬间布满了整片战场区域。
“不好,冰层要塌了,快散开。”
玄甲军统领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嘶吼。
然而,已经晚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
方圆数里的厚重冰层,轰然向下塌陷。
一个直径超过千丈,深不见底的巨大冰窟瞬间形成。
“啊!”
“救命。”
惊恐绝望的惨叫响成一片。
无论玄甲军还是叛军,都无法抵挡这力量。
数千人马如下饺子一般,身不由己地随着崩碎的冰块,朝着那冰窟深处坠落。
冰窟之深,超乎想象。
众人坠落了足足十数息,竟然还未见底。
越往下,寒气越重。
许多修为稍弱者,未等落地,便已被冻僵,生机断绝。
“噗通,噗通,哗啦……”
最终,幸存者们重重摔在窟底。
这里不是预想中的岩石或泥土,仍旧是冰。
只是这里的冰,坚硬程度远超寻常玄铁,温度低到无法想象。
侥幸未死的人们挣扎着爬起,惊恐地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冰雪墓穴,空旷死寂。
而当看到这墓穴的最中央,所有人的呼吸骤然停滞。
冰窟中心,一块高达十丈玄冰矗立着。
玄冰内部,竟然冰封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
她身着胜雪白衣,闭目盘坐,双手结着法印置于膝上。
她的容颜无法用语言形容,肌肤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在玄冰中静静悬浮。
她就那样被冰封着,像自开天辟地之初便沉睡于此,与这永恒寒冰融为一体。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丝毫生命气息透出,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至高威严。
“这是……”
玄甲军统领勉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声音干涩。
他堂堂三境武祖,此刻竟觉得双腿发软。
这女子给他的感觉,比面对皇朝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甚至比面对陛下时,都更为恐怖。
“宝物,一定是上古遗宝,或者是某位上古大能的遗体。”
一名叛军头目眼中骤然爆发出贪婪光芒,竟暂时压过了恐惧。
他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中央玄冰走去:“若能获得其传承……”
“蠢货,回来。”
叛军首领独眼大汉急吼,但已来不及。
就在那叛军头目的手即将触碰到玄冰的刹那,“咔”的一声轻响回荡。
不是冰裂,而是那冰封女子长长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那坚硬程度堪比神铁的玄冰,表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数裂纹。
“咔嚓嚓……”
裂纹飞速蔓延,瞬间遍布整块十丈玄冰。
“轰!”
玄冰炸裂。
却不是向外爆开,而是像拥有生命和意识般,化作无数道寒流倒卷而回,尽数没入那白衣女子的眉心之中。
冰屑纷飞,寒气四溢。
那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不是黑色,而是一种冰冷剔透,似能冻结时光的银白色。
眸中无悲无喜,无念无想,只有一片万古不化的冰封漠然。
她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这冰窟,扫了一眼窟底这些侥幸未死,正用无比惊恐眼神望着她的蝼蚁,目光中没有丝毫波动,就像看到的只是尘埃,是空气。
她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对自己为何在此,对这些人是谁,都毫不在意,也毫无兴趣。
过了会,她轻轻起身。
动作自然流畅,似乎只是小憩了片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纤尘不染的白衣,又抬眼望向冰窟上方坍塌的洞口。
然后。
她迈步朝着洞口方向,凌空虚渡,就要离开。
“站住!”
一声厉喝,突兀地在这死寂的冰窟中响起,带着一丝身为皇朝军官,长久以来养成的高高在上的惯性。
是那名玄甲军统领。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但职责和某种荒谬的尊严感,让他下意识地喝出了声。
喝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眼中瞬间被无边的后悔和恐惧淹没。
那凌空迈步的白衣女子,脚步停了下来。
她悬停在空中,微微侧首,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落在了这些“尘埃”的身上。
她的目光很平淡,就像一个人偶然看到脚边有几只蚂蚁。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更没有任何探究。
然后,她看了他们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
银白色的眸光,如水波般轻轻漾开,扫过冰窟底部每一个幸存者。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
所有被那银白眸光扫中的人,无论是玄甲军统领,还是叛军首领,亦或是其他士卒。
他们的动作、表情和体内奔腾的神力,都在刹那间彻底僵住。
紧接着,无法形容的恐怖寒意,从他们身体深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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