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北岸，克里米亚半岛边缘。
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古老庄园孤独地矗立在悬崖之上，下方是惊涛拍岸的黑色海水。
海风呼啸，撞击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庄园的三楼书房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维克多·安德烈坐在那张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后。
他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丝绒睡袍，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杯如鲜血般殷红的红酒。
“你是说，那个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电影明星一样的罗森，在林川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维克多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声音沙哑而低沉。
站在他对面的，是他的管家伊万。
这个老人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永远站在维克多左后方三步的位置。
“是的，家主。”伊万微微躬身，语气平稳地汇报道，“根据我们在中东边境的眼线‘灰雀’传回的消息，罗森的车队在血狼基地只停留了不到五十分钟。离开时，虽然车队保持着队形，但罗森并没有按照惯例去他在迪拜的行宫，而是直接去了机场，飞往了……南半球。”
“五十分钟。”维克多嗤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除去寒暄和喝茶的时间，真正的谈话恐怕连十分钟都不到。看来，那个华夏的小子不仅拒绝了他，还拒绝得很不留情面。”
“罗森太自负了。”维克多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大海，“他以为自己靠着全视之眼的招牌，再加上那副精英做派和三寸不烂之舌，就能买下这世上所有的脊梁。但他忘了，林川是一头狼。狼这种生物，你给它肉，它未必会摇尾巴；但如果你想给它套上项圈，它一定会咬断你的喉咙。”
“家主，那我们的立场呢？”伊万试探着问道，“既然林川拒绝了全视之眼，那就意味着他和罗森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这或许是我们拉拢他的好机会。”
维克多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伊万，“你记住。现在的林川，就是一块烫手的烙铁。罗森那个蠢货伸手去抓，被烫了手。我们不需要急着去抓，我们只需要等。”
“等？”
“没错，等。”维克多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的中东区域画了一个圈，“罗森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在林川那里丢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黑沙旅的覆灭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全视之眼会动用他们的手段去挤压血狼的生存空间。”
“我们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维克多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如果林川被罗森玩死了，那说明他不过如此。如果林川能扛住全视之眼的压力，甚至反咬一口……到时候，我们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不仅能收服这头狼，还能顺势从罗森手里抢下中东的市场。”
“高明。”伊万由衷地赞叹道，“那安娜小姐那边？”
“不用管她。”维克多摆了摆手，“只要她不把整个‘蛇窟’都赔进去，就随她闹吧。有些时候，那个愚蠢的妹妹，或许能成为我们和林川之间最后的一道缓冲线。”
“是，家主。”
……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
正值盛夏的澳洲悉尼，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位于富人区的一家高级私立幼儿园门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那个在中东叱咤风云、让无数军阀闻风丧胆的罗森走了下来。
此时的他，完全卸下了那种在地下世界的阴鸷与威严。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
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亚麻休闲西装，勾勒出他长期健身保持的完美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墨镜，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儒雅、多金且充满亲和力的精英气息。
他手里提着一盒精美的草莓蛋糕，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来接孩子放学的年轻富豪父亲，或者是某位深受孩子喜爱的帅气叔叔。
正是课间休息时间，绿草如茵的操场上，一群穿着精致英伦制服的孩子们正在欢快地奔跑。
“罗森先生，您来了！”
门口的保安显然认识他，立刻恭敬地打开了那扇雕花的铁门，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李先生在里面等您。”
“辛苦了。”罗森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穿过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操场。阳光洒在他的肩头，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奶糖的甜味。
几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跑过他身边，其中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腿，手中的皮球滚落一旁。
罗森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立刻单膝跪地，捡起皮球，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温柔笑容。
“嘿，小天使，跑得这么快，是要去拯救世界吗？”罗森的声音磁性而温柔。
小女孩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大叔，脸蛋红扑扑的：“谢谢叔叔！”
“不客气。”罗森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把球递给她，“去玩吧。”
看着小女孩欢快跑开的背影，罗森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下一秒，他脸上那迷人的微笑如同面具般瞬间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与精明。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才那个温暖的绅士只是一个幻影。
他转身走进教学楼，避开了所有老师的视线，径直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不起眼的杂物间。
推开门，里面堆满了拖把、水桶和清洁剂，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罗森关上门，反锁。
他走到墙角，在一个看似普通的电灯开关上，按照特定的频率按动了三长两短。
“咔哒。”
地面上的一块巨大瓷砖突然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电梯井。
罗森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做某种心理建设，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随着电梯的极速下坠，地面上的阳光、笑声、还有那个充满了生机的世界，被彻底隔绝在头顶。
数字屏上的红色数字飞快跳动。 负十层…… 负二十层…… 负三十层……
空气中的温度开始下降，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随着深度的增加而不断攀升。
直到负五十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门开了。
眼前并不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是一个足以让世界顶尖科学家都为之疯狂的巨大环形大厅。
银白色的金属墙壁散发着冷冽的光泽，数百个全息投影屏幕悬浮在空中，如同漫天繁星。 无数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各个控制台前忙碌着。
他们没有交流，没有喧哗，只有手指敲击键盘的沙沙声和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声。
这里，是全视之眼位于南半球的核心枢纽。 谁能想到，这个掌控着半个地球情报与阴谋的庞然大物，竟然藏在一所充满童真的幼儿园地下？
这就是全视之眼的风格——大隐隐于市。
在最光明、最无害的地方，滋生最深邃、最致命的黑暗。
罗森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向他行注目礼的工作人员，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大厅，来到了一扇高达五米的黑色大门前。
门禁系统自动扫描了他的视网膜和骨骼结构。 “身份确认：大祭司罗森。准许进入。”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会议室，空旷而寂静。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达十米的地球全息模型，上面闪烁着无数个红点和蓝点，实时显示着全球各地的资金流动、武装冲突和政治动向。
在会议室的尽头，正对着那颗全息地球，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张极简主义的白色高背椅。 椅子上的人，背对着大门，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看得很入神。
听到脚步声，那人并没有回头，只是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抗拒的磁性。
“回来了，罗森先生。”
听到这声音，在中东不可一世、正值壮年的罗森，身体竟然猛地紧绷了一下。
尽管他比椅子上的人年纪大上几岁，但在这一刻，他表现出的恭敬，却像是在面对一位活了千年的长者。
他立刻收起了所有的傲慢，快步走上前，在距离椅子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深深地鞠了一躬，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是的，先生。我回来了。”
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露出了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 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戴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五官清秀斯文。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
如果把他放在大学校园里，他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博士；
如果把他放在硅谷，他就像是一个专注于代码的天才极客。
但如果你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深邃得可怕。
没有波澜，没有情感，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在俯瞰着脚下忙碌的蝼蚁。
全视之眼的最高掌权者，那个被核心成员尊称为“牧羊人”的男人——李先生。
“看来，我们的‘刺客’先生，并没有接受那枚徽章。” 李
先生合上手中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博弈论与经济行为》。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是的，先生。”罗森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个年轻人的眼睛，声音有些发涩，“林川……他是一个极其顽固的民族主义者。而且，他狂妄至极。他不仅拒绝了您的好意，甚至威胁说，如果全视之眼敢插手，他不介意拿我们的分部开刀。”
“狂妄？” 李先生咀嚼着这个词，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走到全息地球前，手指轻轻一点。
原本显示全球局势的模型瞬间放大，定格在了中东的双蛇谷。
一段高清的卫星监控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正是几个小时前，犀牛手持加特林硬抗子弹，以及那两辆坦克瞬间被摧毁的场景。
“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李先生指着画面中被一枪打爆的坦克，“你觉得，这是狂妄吗？”
罗森抬起头，看着那令人震撼的画面，喉咙有些发干：“这……这种单兵武器的威力，还有那种无视常规步枪射击的防护衣……先生，这不符合常理。即便是鹰军最先进的实验室产品，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没错，不符合常理。”李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那是科学家发现了新物种时的眼神，“两千米外一枪击穿主战坦克侧面装甲，这意味着他的子弹初速和穿甲能力超越了现有的材料学极限。而那件防弹衣，显然运用了非牛顿流体和纳米技术的完美结合。”
他转过身，看着罗森，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你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头子，而是一个掌握了‘降维打击’技术的变量。你用那种商人的思维去招揽他，失败是必然的。”
罗森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先生，是我的失职！我低估了他！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调集‘清洗者’小队，彻底铲除这个威胁！”
“铲除？”
李先生走到罗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罗森祭司，你的格局太小了。这个世界太无聊了，就像这盘棋。”
他指了指那本《博弈论》，“各大国互相制衡，财阀们瓜分利益，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转，死气沉沉。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条搅局的鲶鱼，为什么要杀了他？”
“那您的意思是……”罗森有些茫然。
“让他闹。”
李先生转过身，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个虚拟的地球。
“既然他不肯当我们的棋子，那我就给他一个当棋手的资格。我要看看，这把‘刀’，到底能锋利到什么程度。我想看看，当这头孤狼成长为真正的兽王时，能不能咬碎维克多那只老吸血鬼的喉咙，甚至……去挑战一下那些更古老的秩序。”
“可是先生，他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我们在中东的利益……”罗森还在试图争辩。
“利益？”李先生回过头，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全视之眼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短浅了？我要的不是那点石油和军火的蝇头小利。我要的是‘进化’。”
他走到罗森面前，轻轻拍了拍罗森那昂贵的西装肩膀，那个动作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
“传令下去。全视之眼在中东的所有势力，暂时收缩。不要主动招惹血狼，哪怕他把我们的据点拆了，也给我忍着。”
“我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成长。”
“另外……”李先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动用‘深渊’级的情报网，帮我查查他的底。不是查档案里那些没用的东西。我要知道，他那一身本事，还有那些超越时代的武器，到底是哪来的。我不相信这是所谓的‘天赋’。”
“是！先生！”罗森低下头，声音颤抖，“我明白了。”
“去吧。”
李先生挥了挥手。
罗森如蒙大赦，倒退着离开了会议室。
巨大的地下大厅里，只剩下李先生一人。
他重新坐回那张白色的椅子上，看着全息地图上那个闪烁着刺眼红光的“血狼”标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川……你到底是神赐予这个世界的礼物，还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呢？”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变量’，那这场游戏，终于变得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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