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一听这话，知道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了，不然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秦全水这个日本奸细还在酒厂待着，此刻正混在人群当中。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林江起身端起酒杯，众人纷纷看过来，“勿谈国事！”
此话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江继续说道：
“我们酒厂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经营得当，更重要的是我和弗兰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大家出来都是混一口饭吃，不要因为嘴巴不把门，把自己搭进去了。”
弗兰克知道林江的意思，随后端起酒杯，接过话题说道：
“林厂长说得对。
我们酒厂今年最重要的动作就是减产。
减产让我们避开了需求暴跌，避开了资金问题，保住了大家的饭碗。
我们一起敬林厂长一个。”
弗兰克看向林江，众人也看向林江。
林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没有把酒放入储物空间，而是直接喝下了。
酒精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也让林江的头脑在微醺中变得更加清晰锐利。
他放下酒杯，脸上因酒意泛起一层薄红，但眼神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状似无意地在某个角落略微停顿。
秦全水正低着头，专心地对付碗里的一个饺子，仿佛对刚才的一切充耳不闻。
“弗兰克说得对，保饭碗。”林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静下来的力量，
“这年头，能保住手里这只碗，碗里能有口热乎的，比什么都强。
外头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只管酿好咱们的酒，包好咱们的饺子。”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语气放得更缓，却字字清晰：
“今天这顿饺子，吃的是个团圆，图的是个平安。
出了这个门，刚才屋里大家说的话、聊的天，最好都就着饺子咽下去，烂在肚子里。
不为别的，就为咱们酒厂这百十号人，还能有下一个除夕，还能再聚在一起包饺子。”
仓库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煤炉子上水壶轻微的嘶鸣。
先前说话的李师傅、账房先生等人，脸上都掠过一丝后知后觉的惕然，纷纷点头，闷声喝酒吃菜。
气氛似乎冷了一些，但那种紧绷的、可能引火烧身的危险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谨慎。
弗兰克立刻笑着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听林厂长的！来来，饺子管够，酒也还有！老陈，你不是要露一手山西的老醋调法吗？快弄点，给大家蘸饺子！”
话题被成功地引向了厨艺、家乡风味、以及来年酒厂生产的一些无关痛痒的计划。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但谈论的内容已自觉地划出了清晰的边界。
当天晚上，林江回到家中，打开门的一瞬间，发现那捋头发丝早已经不见了。
不好！
有人来过了！
不过林江根本不担心，因为他所有的违禁物品都放在自己的储物空间，根本就没有放在家里。
家里只放了一些钱财，几根金条，一些大洋在自己的抽屉里。
这也和他一个厂长的身份匹配。
立刻查看抽屉，并没有丝毫翻动的痕迹，桌上的旧黄历也看不出任何有人动过的痕迹。
但林江知道，这些地方进来的人肯定是查看了。
当下，林江立刻打开收音机，调到听曲的频道开始听曲，嘴里还跟着哼。
自己则是开始在家里查找有没有安装窃听器。
要知道，日本人给上海的有钱人安装窃听器都是常规操作。
如果自己被安装了，还没有发现，一旦有任何异样的举动，那就真的歇菜了。
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但林江还是不敢大意，当天晚上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直接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还没有收拾好，就听到门口有响动。
打开院门查看，便见到何茂正在和一个男人在聊天。
原来，何茂开车来接自己，恰好遇到美商上海电话公司的推销员。
就这样，两个人聊上了。
“聊什么呢？”
林江问道。
“林先生，早上好！”
推销员见林江出来，立刻换上更殷勤的笑脸，微微欠身，递上一张印制考究的英文名片，
“鄙人是美商上海电话公司的业务代表，敝姓周。
正巧遇见这位司机先生，聊起府上竟还未安装电话，实在是不太方便。”
何茂在一旁插话，语气里带着点上海人惯有的、对摩登事物的推崇：
“林厂长，现在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办公室里哪能没有一部电话？
周先生说得对，联系生意、朋友交际，都便当多了。”
周推销员立刻接上话头，语速平稳但透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正是正是！林先生您是做大事业的，时间金贵。
我们公司现在针对像您这样的商界精英，有特别的安装优惠。线路都是现成的，就在您这条弄堂口。
我们技术工人师傅手艺最好，上午申请，下午就能给您装好接通，一点不麻烦。”
“哦？这么快？”林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一个商人对于便利设施的兴趣，但心脏却微微沉了一下。
时机太巧了。
昨天家中刚有被潜入的迹象，今早就“恰好”有电话公司的推销员堵在门口，而且强调“线路现成”、“立等可装”。
这不像商业推销，更像是一项必须尽快完成的“上门服务”。
“方便问一下，”林江接过名片，状似随意地把玩着，
“费用怎么算？还有，我这地方线路稳定么？我听说最近有些地方，通话好像不太清晰？”
“费用您绝对放心，月费公道，安装费给您最大的折扣。”
周推销员笑容不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专业的笃定，“至于线路和音质，林先生更不必担心。
我们公司的设备和服务，一直是上海滩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尤其是新安装的线路和设备，都是最新式的，绝对清晰、稳定，不会有任何杂音干扰。
这也是为了方便像您这样重要的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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