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巷道中,周平虽然浑身浴血、略显狼狈,却气息平稳、持刀独立,显然并无大碍。
叶梵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松开,暗自松了口气。
指尖那点明灭的烟火,也随着他放松的呼吸,平稳地燃起一缕青烟。
他刚从境外一场棘手的收尾任务中抽身,风尘未洗,便接到了王尚动用【时序之眼】后传来的紧急提醒。
语焉不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直指此地。
他紧赶慢赶,然而……
叶梵的目光扫过那被一分为二、正在缓缓化为污浊流体的克苏鲁缝合怪残骸,又落回周平身上。
尤其是他手中那仅剩的刀柄,以及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微弱却锐意惊人的罡气余韵。
似乎……不用他出手了。
阁楼上,林一凡将下方叶梵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烤鸡腿,油脂的香气在唇齿间化开,对旁边重新闭目宛如入定的宿命和尚说道:
“啧,看来,确实没我们什么事了。守夜人的扛把子都亲自来捡漏了。”
他语气调侃,晃了晃啤酒罐,“你刚才还在那感叹什么注定、改变在哪?瞧瞧,这小子没按剧本死掉,叶梵白跑一趟,这变动还不够大吗?
我怎么觉得,从你诈尸那一刻起,好多东西就已经歪了呢。”
宿命和尚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未闻,只有僧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仿佛真的成了一尊泥塑木雕。
只是那轻轻颤动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下方巷道中,周平警惕未消。
突然出现的叶梵,气息深沉如海,与刚才那些鬼面人和怪物截然不同,却同样给他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他握紧断刀,横于身前,嘶哑着声音喝道:“谁?!”
叶梵收回望向阁楼的视线,将烟蒂随手弹入角落的积水,发出轻微的“嗤”声。
他举起双手,做了个示意无害的动作,缓步向前,脸上试图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尽管配上他惯常的冷硬气质,这笑容显得有些生硬。
“别紧张,周平。我叫叶梵,算是……官方的人,负责处理这类异常事件。”
他语气尽量平和,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那摊正在加速溶解的怪物残骸。
即便是以他的阅历,眼中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些神秘……”叶梵斟酌着用词,指向地上的污秽,“刚才围攻你的鬼面人,还有这只……缝合体,都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尤其是这只,能量层级已经接近池境巅峰,甚至摸到了一点海境的边,污染性极强……”
他顿了顿,看向周平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混杂着审视、惊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你……独自解决了它?”
这句话问出来,连叶梵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接到预警时,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是赶来收尸,最好的情况是救下一个重伤垂危的幸运儿。
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一个战意未消、独自站在怪物尸体旁的少年。
周平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叶梵,判断着他话语的真伪和意图。
夜风吹过,卷起地面污血的腥气,也带来了阁楼方向隐约飘来的……烤鸡香味?
叶梵的鼻腔也捕捉到了这丝不合时宜的香气,他眉头再次微蹙,抬头瞥了一眼那黑黢黢的阁楼阴影处,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了。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
一分钟前。
源自宿命和尚身上、极其隐晦却真实存在的波动,却已足够引起某些至高存在的警觉。
为了规避【门之钥】的注视,宿命和尚体内自我保护机制被触发。
他头颅微垂,呼吸变得绵长而微不可闻,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隔绝因果探查的佛光,重新陷入了深沉的假寐状态。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林一凡,却仿佛独立于这套森严的规则之外。
作为统御地狱权柄的至高存在,他的本质与【门之钥】分属不同的至高维度。
他的行踪,他的气息,他的一举一动,都笼罩在地狱本源那深邃无边的迷雾与权能之下。
除非他主动显露,或与对方权柄产生直接激烈的碰撞,否则即便是【门之钥】,也难以从浩瀚无垠的时空信息流中,精准定位到刻意隐匿的他。
林一凡低头看了一眼再度睡去的宿命和尚,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略带无奈的笑容。
“睡得倒真是时候……罢了。”
他并未多做停留。
随意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宿命和尚的肩膀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在这寂静的屋檐下响起。
下一刻,色彩与实感重新汇聚。
他们已然离开了那条充满现代城市气息的巷道,置身于一片绝对意义上的空间领域。
这里是阴阳交界之地。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不断缓慢翻涌的、灰蒙蒙的雾霭,踏上去有种不真实的柔软。
上方没有天空,只有无尽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
以及偶尔流淌过的、如同极光般静谧的暗紫色或惨绿色光带,无声无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非生非死、亦冷亦暖的奇异气息,时间的流速在这里变得暧昧不清,空间的方位感也彻底迷失。
偶尔,雾霭深处会传来飘渺得几乎听不见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或低语,又或者是某种无法形容的、属于规则本身的细微嗡鸣。
这里,是生者世界与亡者国度的模糊缓冲带,是诸多规则相互渗透、相互抵消的混沌区域。
也是【门之钥】那洞察万界门户的视线,难以轻易穿透、准确锚定的所在之一。
林一凡松开搭在宿命和尚肩头的手,环视着这片熟悉的混沌景象,满意地点点头。
“嗯,暂时安全了。”他像是在对沉睡的宿命和尚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七夜那小子,用迦蓝棺材的材料打造了一处安全屋,躲避【门之匙】的锁定。”
林一凡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造出一支足球队的小小林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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