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寨村会长马承业、村民王头生、吴之山听了偃师县会长高有书的命令,下了河岗往村里赶着救人。
前方的路黑洞洞,三人只能靠着两边齐整的柳树辨别道路,淌水冒雨慢行。
路过李湾村,依稀听到撕心哭喊声,在田野里回荡。
远远见有村民从村里逃出,有人如无头苍蝇,竟往决口方向跑去。
马承业大喊:“往这边走!那边是决口!”
附近村民听到,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靠过来。
“这不是陈寨的老马吗?”
“老马!咱咋办?”一疤脸村民慌张问道,周围皆是李湾村民,冻得直哆嗦,有妇女抱着幼儿,被褥皆湿透。
马承业心里暗骂,娘的,我婆娘、老母、孩子都不知死活呢,我多这一嘴干啥。
“你们村会长呢!”
“他个鳖孙!不知道逃哪去了都!”村民骂道。
马承业指着东边,语速很快:“你们顺着保民大道一直往东,千万别抄近路,万一有沟掉进去就淹死,只认准两边柳树,往东跑!”
说完便要走,被村民如抓住救命稻草,哀求追问:“马会长!你能不能带我们,这去哪里逃荒!”
马承业骂道:“逃个屁荒!往东走!农会一定有人救你们!相信周会长!老子还要回家救老母!”
众人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被老马一句话劝慰。
这才想起,自己能在洛阳东关被带到这里安置,有衣穿,有饭吃,不就是农会危难时刻救了自己?
马承业三人赶着李湾村民往南,顺着保民大道,摸着柳树一路往东去。
来到陈寨,三人分开。
王头生、吴之山两人结伴而行,水已齐腰,附近远近哭喊声此起彼伏,两人谁也不说话,心里突突跳,等待命运的裁决。
已能依稀瞧见自家院子。
两人扯着喉咙喊着自家婆娘的名字。
两个妇女抱着两个孩子,围着湿透的被褥坐在厨房屋顶,等着自家男人来救。
厨房不高,两人能爬上去,但墙是土坯,长时间浸泡就有坍塌的风险。
“我们在这里!”两家婆娘在黑漆漆的夜里冒雨坐了半天,此时听到男人喊叫,互视喜极而泣。
王、吴两人见自家婆娘抱着孩子依偎在一起,全家无恙,放下心来,干劲大起。
“拆了门板!”
洪水已快完全淹没了门板,两人在水中摸索,卸掉两个门板,从屋顶接下来妻儿,坐在门板上。
“厨屋里还有面、饼。”王头生婆娘舍不得,要去打捞。
两家人又带上泡水的面布袋和饼,各自推着门板,淌水出村。
村边的邻居,看见有人路过,大声喊叫救命。
王、吴急着逃出去,闷头不语。
走了一半,王头生又回头喊道:“别慌!一会农会派人救你们!”
喊叫人中,有一妇女名叫何玉芬,她带着婆婆、孩子坐在屋顶上,看着王头生两家推着门板,从下面过去。
邻居又走了两家,院墙不时有塌陷声,雨水下个不停,偶尔还有闪电划过,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水。
自家男人在筑路厂干活,这会远在许州,怎么可能来救自己。
何玉芬看着王、吴两家逃走,只恨自己财迷,虽说王头生在本村煤球厂做工,工钱低,但关键时候还有男人靠得住。
“娘!我肚子疼。”
十二岁的女儿紧拽着母亲的衣角,这几日初来月事,捂着肚子,疼得面色发白。
何玉芬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一手拍打着背,一手拽着婆婆,紧抿冻紫的双唇,呆望着远处点点星光。
她有些迷糊,这不是雨天么,哪里来的火光?
“有人吗?!”何玉芬听到远处有男人喝问,她不敢应答。
不仅何玉芬不敢吭声,村子里躲着的村民都不敢应答,这黑漆漆的,万一是马贼呢?
“各位村民!我乃保民营第一营宣教官李登第,携社兵前来营救大家!勿要害怕,速速跟着我们后撤!”
李登第此声一喊,滞留的村民闻听大喜,互相转告。
“是保民营!”
“周会长的保民营啊!”
“是保民!我听到保民这俩字心里就踏实!”
保民营来救援的消息,从村东传到村西,各自在屋顶呐喊。
“李宣教!救命啊!”妇女及老叟们慌张又急盼。
李登第带来两百多人,各自分散到各村营救。
他听着村民急切的呼救声,想起去年六月间,自家本靠着卖给农会柳树苗过上了好日子,却一夜之间被登封贼寇李际遇攻破村寨,家里金银粮米被劫掠一空。
一家人死伤几人,剩下的逃到宋陵村保民大营,投靠周会长才得以保住性命。
在父亲及家人期盼下,他入了农会总务堂做事,又从总务堂转到保户堂,跟着安置流民、审判村民纠纷、帮着成立保安堂等杂活,后来又被调到保民营,成为宣教。
今日此时此景,自己已从那个在父亲护佑下狼狈逃命之人,转而成为众村民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
“你们村会长呢!”李登第救下一老叟质问。
“村会长让我们呆在这里等待援救,他去自家煤球厂了。”
马承业到家时,见自己家人站在床上,洪水过腰,觉得自己带不走一家人,便把她们安置在屋顶,自己匆匆忙忙去煤球厂查探损失。
李登第对身边几十名社兵喝道:“周会长时刻教导,我们乃是从百姓中来的兵,保家卫民,便是我等社兵的使命,各自背负老者,抬走妇女,抱着幼童,撤离灾区,四人一组,不得调戏妇女,否则必定严惩,能不能做到!”
“能!为人民服务!”各社兵上午操练,下午学习,道法思想课从未中断过,为人民服务的意识,已是共识。
一名社兵背起此老者,三人护行,急急往东跑去。
何玉芬焦急盼着,见村道上不少社兵都背着抱着乡亲急匆匆路过。
她慌忙挺起腰杆,急挥双臂:“这里!这里!”
此时东方欲晓,天际之间浮现一片鱼肚白,雨势小了下来。
只剩李登第和一名哨长,俩人抚慰着还没撤走的村民:“乡亲们!后面还有支援,大家稍安勿躁,有我在此,必护大家周全!”
从西南方向也闪起点点星光,越来越近,逐渐听到了社兵高歌。
“保民社兵一定要牢记,三大纪律四大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
“……”
李登第细听,吹响瓷哨,得到回应,大喜:“是第六营,老黄他们有船!”
保民纪律歌声来得很快,船只行进速度远远快过淌水步行,一会的功夫,便见船队齐至。
带头的却不是第六营宣教官黄至光,也不是营长刘世和,却是嵩县农会会长王启源。
李登第右拳击胸,行了军礼:“王会长!你们来的正好,剩下的大多是妇女,坐船更稳妥。”
王启源跳下船,蹦到水里:“快救百姓!”
他进入何玉芬院子里,伸手搀扶几人下了房顶,扶上战船,说是战船,不过是寻常货船改制而成。
何玉芬紧搂女儿和婆婆,她心道,也得亏是社兵,换做兵丁和路人,她这一家三口皆是女眷,必定遭殃。
“保民兄弟!”众百姓多是如此喊社兵,何玉芬问婆婆无恙,但小女又疼又冷,脸色苍白,呻吟直喊娘,她急道:“我这丫头怕是病了,实在撑不住,能不能寻个大夫?”
王启源听到,吩咐操船的社兵:“刘克林!别的人不要救,速速把她们三个送出去,总务院必定在东边设了救援大营!”
第六营水兵刘克林,嵩县人,是个十六岁的小伙。
“是!王会长!”刘克林捣了一下船桨,飞快划出村去。
没过一会,天色已大亮。
刘克林划着船,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汪洋。
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一直猛涨的水势,感觉静了下来。
回头关切的看了何玉芬一家,脆声问道:“妹子,你能撑得住不?”
何玉芬小女从母亲怀里艰难抬头,额头尽是冷汗,湿发粘着脸颊。
她见前方站立的士兵,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扎着皮带,挂着水壶,头戴长檐帽,双目有神,回望自己。
她摇了摇头:“保民大哥,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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