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捋了捋自己散乱的长发。
打下镇江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就有多么的狼狈。
后路被断,他眼下回都回不去了!
现在的他已经绕道跑到了朝鲜。
虽是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野猪的那个什么二贝勒阿敏,四贝勒皇太极正带着三千人抓自己。
毛文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四周很安静,没有战马的跑动声,天上还时不时可以见到盘旋的小鸟,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苏大儒,你要死了我会为你报仇的!”
没有东厂的苏堤为内应,没有他帮忙策反江中军陈良策,自己的那二百多人就奇袭不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镇江里有多少人。
也正是因为他们……
毛文龙才知道城中兵不满千,十分空虚,聚集在镇内的一千多野猪皮都去支援领缪一真去了。
这才给了自己奇袭的机会。
可没想到野猪的反应是真的快,才短短七日他们就来人了。
毛文龙在逃跑的时候才觉得熊廷弼说的对。
镇江好打,打下来守不住。
“陈良策,我觉得这里不是长久之地,野猪一定会来,这地方你熟悉,你觉得我们应该前往何处落脚!”
“宣川的林畔是个好地方!”
“告知兄弟们吧,我们即刻出发!”
毛文龙在逃命,苏堤却在享受着温存。
他苏堤没死,不但没死,还彻底的活成了人上人,成了忠心大金的忠臣。
事发当日一片混乱……
在大明的内外夹击之下,佟养真父子共六十余人于二更被俘。
这本来是大功一件,苏堤也想借此回到大明,他想回长安了,他想那一群可爱的孩子了!
可却出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在知道这个漏网之鱼的时候,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苏堤脑海升起。
苏堤不满足以这样的功勋回到大明。
他想玩个大的,他想去看看奴儿这只大野猪长什么样子!
看看有没有机会去给他一刀。
苏堤带着刘州果断的切断了和毛文龙的联系,选择隐藏下去。
选择继续豪赌,做东厂最有本事的探子。
苏堤果断的和那漏网之鱼搭上线。
漏网之鱼是佟养真最看好的一个儿子,他的名字叫佟盛年。
在建奴里他的名字叫佟图奈,隶属正蓝旗。
他们这一脉在建奴那里可是备受恩宠。
佟盛年的姑姑是佟佳·哈哈纳扎青,是野猪努尔哈赤的发妻。
也就是说,佟盛年和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和德格类,和多尔衮等人关系都极好。
他的族叔佟养性,是奴儿的“施吾理额驸”!
如果余令在场,佟图奈绝对会被一刀子捅死。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也许是佟图奈命不该绝,这么严密的一张大网覆盖,他爹被抓了,兄弟被抓了,他竟然跑了!
“大儒,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苏堤望着行礼的佟盛年鼻孔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哼,随后叹了口气道:
“唉,圣人有言,吾日三省吾身,你别放在心上!”
佟盛年学问很不错,可他不明其意,闻言更加恭敬道:
“若无苏先生搭救,我佟盛年就会落入明狗之手,断无活着的可能,今后先生就是我的长辈,我的恩人!”
“救了你,我永远都回不到我的祖地了!”
望着双眼闪着泪花的大儒,佟盛年心里也清楚,救了自己,大儒在大明那边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对于大儒这样的读书人来讲,就是不孝!
“都是因为我才让先生难做,先生无须伤心,好好地在这里住下,从今日起我会亲自照顾先生!”
“出去吧,我想静静!”
“先生好好的休息,过几日我们前往赫图阿拉!”
佟盛年恭敬的退出,待脚步走远,刘州猛地坐起。
望着默默流泪的苏堤惊为天人,娘的,这样的人不出头谁出头啊!
“刘州,作为奴仆是不能这么看主人的!”
“嘶,我……”
“子曰,我这是为你好,现在你我已经没退路了,一个不注意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要本分!”
刘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好不容易立下大功,成为千户有望,现在最怕死。
下一步怎么走苏堤都想好了,利用好刘爱塔这条线,就能把赫图阿拉的消息送出去。
细细地复盘了一遍,苏堤觉得自己真是太厉害了!
就算余令来了,他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苏堤决定,等自己到了赫图阿拉,一定要当一个最迂腐的大儒,没理都要搅三分。
苏堤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毛文龙。
毛文龙不知道苏堤在担心着他,他更不知道他现在在京城有多大名声。
……
在东林人的推动下他成了班超。
内阁的阁老叶向高更是直言道:
“班超以三十六人定西域,耿恭以百人守疏勒,皆奇功也,今幸有毛文龙,此举稍得兵家用奇用寡之法!”
他们似乎忘了客军的浑河之战,忘了戚家军,忘了白杆军,忘了那个京观。
朝堂之事本来就是如此。
事情做得对不对没关系,但站的位置一定不能错,关于这件事,东林人是最大的胜利者。
他们借镇江大捷来证明王化贞的军事才能!
“扳倒熊廷弼,辽东兵马的指挥权就落到巡抚王化贞的手里,王化贞又是你们看好的人,可能是叶阁老的弟子!”
余令玩味的看着钱谦益:
“凉凉君,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可能是我个人的猜测,但在辽东,巡抚不该听经略的么,为什么下官敢和上官对着干?”
余令拍了拍手站起身:
“凉凉君,我准备提前离开京城了!”
钱谦益知道部分原因,可又不知全部。
他在战场待过,在耳濡目染下懂得不少,他也看的出来镇江之战的问题所在。
因为详细的军报没来,所有人都不清楚镇江那边在遭遇什么。
可余令清楚,可越是清楚也越是失望。
沈阳丢了的时候,众人信誓旦旦的说听取安排,一定要替死去的军民报仇。
这才过了多久,他们这群人都忘了!
本来就安排好了的,可说万历荒唐,但不能否认他的眼光。
熊廷弼是他临终前安排的人绝对没问题。
熊廷弼在正面死守,袁可立从海路出发为奇兵,在辅右侧唇亡齿寒的朝鲜……
努尔哈赤要想做事......
他努尔哈赤要是真的想图谋天下就必须从草原绕道。
一旦他决定走草原,做好准备的余令就打算和他们碰一碰。
这是当初说好的。
谁料出来了一个不懂军事却又比任何人都好战,靠着背后的人想迫切压熊廷弼一头的王化贞。
“你是来问我跟不跟你走是吧!”
余令点了点头,认真道:
“你不适合呆在京城,这里的水太深了,你把持不住,听我的,要么回家去搞文化,要么去归化城!”
“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余令笑了笑,这事怎么说呢,朝堂如今就是个烂泥坑,已经烂的发臭了!
左光斗闻言,看着余令道:
“余大人,你如何断定王化贞不行!”
余令低下头,用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
“镇江丢了,奴儿开屠我大明百姓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余令长吐一口气,咬着牙道:
“如果按照当初的布置,一旦时机来临,镇江的那些大明百姓就可以跟我大明军队遥相呼应!”
左光斗梗着脖子道:“你这是后话!”
“好好,我不说后话,我就说事实,镇江虽然被建奴夺走,但镇江的男儿在不断的起义,不断的干扰建奴!”
余令又坐了下来,继续道:
“我说的这些内阁有折子,你可以自己去看!”
“如今倒好,王化贞命毛文龙提前开战,奴儿看破了计谋,他们现在在屠杀,把原本忠心我大明的人杀绝,你知道么?”
余令喷着口水,怒道:
“死去的都是是脊梁骨笔直的人,活着的人都没脊梁骨了!”
“左大人啊,我余令求求你别当官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可大胜鼓舞了我军心!”
“放屁,放屁,这就好比夫妻办房事,刚举起来,一盆凉水泼了过来,大人啊,这还举得起来么?”
左光斗如遭雷击,喃喃道:
“林丹汗说是跟我一起打建奴的!”
“我们是大明,在林丹汗嘴里,我们是南朝啊,我们是南朝啊!”
就在钱谦益想着如何安抚一见面就争吵的两人时,一匹快马在街道上疾驰。
“去内阁,快,辽东的消息传来了!”
信使进皇城,冲到内阁前,倒地高呼道:
“急报,镇江丢了,毛将军遁入朝鲜!
奴儿在伊兰博里库、双山、中固所等地,行“无谷人”之策,三日之内杀我百姓一万八千余人!”
左光斗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以为他是对的,没想到他却是错的,这一次他根本就扛不住!
“无谷人”之策啊,“无谷人”之策!
“何必呢,还争权夺利么?现在信了么?”
左光斗紧紧的握着余令的手,恳求道:
“山君,去辽东吧,我给你当主簿!”
余令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道:
“凉凉君,跟我去归化城么?”
“我去!”
左光斗闻言直接晕了过去,钱谦益无奈道:
“你比他小,你就不能让他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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