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虎林是辽国秋捺钵的核心地点。
夏末之后，草原上的风吹的更加清爽。今年的秋捺钵注定不会平凡。
先有萧观音那首《伏虎林应制》诗十分诡异的被神秘力量写在皇帐左近。后有天祚帝遇刺受伤，至今查不出凶徒。
辽国人理解不了化学的显像小花招，却知道皇帝遇刺必定会引发腥风血雨的杀戮。
只是如今屠刀尚未降下，传说正是那位大宋帝姬一直向皇帝进言，请皇帝慈悲为怀。
辽国皇帐抵达伏虎林，辽皇原本决意彻查发落遇刺一事责任人，却又被赵妍儿拉着去狩猎。
伏虎林猎物多为鹿，附近也有猛虎，只是相传辽皇到此猛虎退避，便也轻易见不着。
辽皇马队中自有侍卫负责驱赶聚拢猎物。这些队伍中却没有蒙兀人，一则蒙兀人身份低贱，二则为皇帝驱赶猎物乃是美差。有赏赐不说，至少能在御前混个脸熟。
赵妍儿和两个奥野一队，在御前随侍，猎物逐渐聚拢，天祚帝策马起来一箭轻松射中一只鹿的身体。
那鹿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带着箭矢跑出去将近一里路程，才最终失血过多倒地而亡。
此时正是拍马屁的好机会，赵妍儿抢先说道：“契丹人果然都是天生的猎手，皇上真厉害。”
在御前，拍马屁也有规矩。人微言轻的人抢着拍马屁，不但会被地位更高的人记恨，若是说错了话，还会惹恼皇帝。
赵妍儿却不用顾忌这些，她如今有些圣宠，话说的随意，但天祚帝也不会怪罪。
毕竟一个当面叫皇帝新爹爹的人，还能有什么失礼的行为。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个十分讲礼貌的人若是说了无礼之言，就是不可原谅的错处。反而一个说话毫无礼貌的人，只是说了句正常话，别人便觉得此人对自己不错。
天祚帝听赵妍儿称赞自己，便笑道：“你这话却像是朕只是个普通契丹人。”
大奥野赶紧说道：“妍儿，你不知道，父皇最多的时候曾经一日猎鹿百头。”
赵妍儿一阵惊叹，又说道：“我的意思就是皇上厉害。”
天祚帝便道：“这倒是实话。”
赵妍儿则道：“我爱说实话。”
这句话莫名有些喜感，叫天祚帝忍不住一乐。然后又说道：“我听说福柔也会骑射，不如你来替朕猎一只鹿来。”
赵妍儿立刻道：“小鹿这么可爱，我怎么能射他？”
这语气甜美的有些犯规，让天祚帝忍不住露出宠爱的笑容。次奥野则故意戳穿赵妍儿的虚伪，说道：“妍儿箭法不错，我们第一次去狩猎，妍儿一箭就射中了奔跑中的野兔。”
赵妍儿立刻摆出一副怜悯的表情，说道：“兔兔那么可爱，妍儿不是故意的。”
次奥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祚帝则道：“世间万物皆有命数。猎物的命就是被咱们射猎。你能射中它，乃是它的荣幸。”
这套理论颇有些物竞天择的达尔文进化论味道，放在自然世界当中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一个帝王抱持着这种想法去管理国家，未必是好事。
赵妍儿推辞不过，策马而动。侍卫们立刻卖力驱赶猎物。赵妍儿搭箭开弓，“嗖”的一箭射出，只见一只鹿应声倒地。
按照合不勒的指导，射鹿该射眼睛，如此才能剥出好的鹿皮。赵妍儿这几日射艺进步很快，瞄准了眼睛，射中的却是脖子。
这也算有点运气，但终究比天祚帝射中腹部的箭法要好。
赵妍儿打马回来，猎物自有侍卫收拾，只是众多伴驾之人脸上却不好看。只有天祚帝赞了一句：“福柔也是好箭法。”
赵妍儿其实也有些意外，以她的射艺，原本不好一箭中鹿的。现在看来，这番运气好，却显得她箭法压了天祚帝一头。
赵妍儿明白众人心思，于是解释道：“今日与皇上同行，该是受了天威沐浴，运气太好了。”
这话得体许多，六皇子许王耶律宁则赶紧说道：“儿臣听蒙兀人传说福柔帝姬乃是菩萨化身，射猎之时猎物都主动送死，想受她超度，往生极乐。”
耶律宁说得不是好话，他与赵妍儿本就有些嫌隙，如今说赵妍儿在蒙兀人中形象，自有针对她的意味。
赵妍儿却毫不退缩，立刻反问道：“许王殿下倒是能打听消息，不过这消息你信吗？”
耶律宁皮笑肉不笑的说：“此事信则有，很难说。”
赵妍儿立刻道：“那你还是信吧，等你信了，我就一箭射死你，让你也往生极乐。”
“你……”耶律宁被噎了个半死，只是他又怎么和一个神经病讲道理？
赵妍儿的一番话却再度逗笑了天祚帝。他也没有顾忌耶律宁的面子，直接警告道：“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她一个大宋帝姬，在辽国收买不了人心。”
天祚帝有他自己的判断，宋辽两国虽然约为兄弟之盟，但两国早期发生过许多摩擦，一直以来也是暗中较劲，两国百姓也是互相仇视。一个宋国帝姬自然不可能让辽人信服。
当然，在天祚帝眼中蒙兀人不算是百姓。
只是耶律宁这么一说也算为天祚帝解惑。天祚帝道：“朕最近听说，皇帐周围确有蒙兀人过来朝圣，难不成是来朝圣福柔？”
赵妍儿赶紧说道：“是儿臣收拢了一些猎奴，蒙兀各部都有一些，那些蒙兀人八成是来看亲戚的。”
天祚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那该把他们赶走。”
赵妍儿道：“赶走自无不可。”然后转头对耶律定说道：“回去以后，你就赶紧去赶人。”
耶律定连忙称是。天祚帝对未来儿媳这股泼辣劲反倒有些喜欢。正如他之前所说，宋人终究无法让辽人信服。他扶植耶律宁就是为了对抗太子的势力。但耶律宁那小肚鸡肠的性格，身为父亲又如何不知。
现在天祚帝有些厌恶耶律宁，转头想来，扶植耶律定也是一样。耶律定虽然也有些废物，但这福柔帝姬是真的果断之人。扶植起来也成不了祸患。
这样想着，天祚帝便有意放纵赵妍儿，任凭她放肆狩猎，倒叫一众伴驾皇子有些嫉妒。
余里衍忍不住翻白眼对耶律宁道：“那些鹿不过是侍卫豢养供父皇取乐的，这赵妍儿却猎上了瘾。”
耶律宁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儿谁不知道？但射箭时，大家都假装射不中，还不是为了保全天祚帝的面子，只有那赵妍儿不知其中缘由，还真以为自己箭术有成。
哦，对了，天祚帝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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