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芒种时节,药膳馆的后院新设了一排陶瓮,瓮中海水与小鱼在烈日下泛着粼光。郑淮安提着竹篓从码头归来,篓中小银鱼鳞光闪烁,还带着海水的咸腥。“舟山凤尾鱼,今晨潮头捞的。”老人将银鱼倾入青石盆中,鱼身细长如针,透着海潮的鲜活。
小林捧着陶罐进来,罐中盛着粗海盐,盐粒晶莹如雪,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岱山海盐,三伏天晒的。”她将海盐轻撒入陶瓮,盐香凛冽,带着日头的炽烈。我取过一撮盐粒轻捻,颗粒粗粝,透着海风的燥烈。
鱼要现杀。郑淮安执竹刀,刀尖顺鱼腹轻划,去鳃净肚。鱼肠完整取出,鱼身保持完整。肠留则苦,腹空方鲜。银鱼在盆中排列如扇,鱼眼清亮。小林学着处理,却总是扯破鱼腹。刀要快,手要轻。我示范,如解连环,巧而不乱。
腌渍最是关键。处理好的银鱼入陶瓮,层层撒入海盐。郑淮安执木铲轻压,使鱼与盐紧密贴合:盐要足,压要实,不透气。银鱼在盐中渐渐渗出汁液,如泪融雪。老人覆上竹盖,压以青石:石重汁出,百日乃成。
发酵需要耐心。腌好的鱼瓮移至晒场,任烈日曝晒。郑淮安每日开瓮翻搅:日搅三回,气通味匀。银鱼在瓮中渐渐融化,鱼骨渐酥。小林盯着瓮中变化:上次我腌的鱼露发黑了。
黑则氧,浊则滤。郑淮安执细纱布滤去杂质,露液渐清。滤要细,心要静,方得澄澈。鱼露在瓮中渐渐澄清,色泽转为琥珀。老人俯身细闻:腥去鲜存,咸中透鲜,方是时候。
晒露讲究天时。滤清的鱼露入浅陶盆,在烈日下继续曝晒。郑淮安执竹耙每日翻动:日晒夜收,百日转金。鱼露在日光下渐渐浓稠,色泽转为深金。老人执勺舀起:浓如蜜,挂勺成丝,方是火候。
调配需要巧思。晒好的鱼露入陶壶,郑淮安执竹签加入少许炒香的虾米。虾增鲜,不夺本味。虾米在露中缓缓沉浮,如金砂落水。老人又滴入几滴柠檬汁:添其清酸,解其腥腻。
陈酿最后工序。调好的鱼露入小陶坛,泥封坛口。郑淮安将鱼露坛移入阴凉处:阴凉养露,三载回甘。鱼露在坛中静静陈化,鲜味渐醇,咸味愈柔。老人每月开坛细观:色日深,味日厚,岁月之功。
成品的鱼露色如熔金,鲜香扑鼻。郑淮安执玉碟盛少许,对光细观:晒酿差一日则淡,多一日则浊。碟中鱼露透亮如珀,泛着琥珀光泽。老人以筷尖蘸尝,闭目细品:初咸醒舌,中鲜润喉,后味回甘绵长,如饮海之精华。
小林小心取勺轻尝,眼睛倏地睁圆:鲜得让人舌根发紧!她学着用鱼露蘸新蒸的鱼饺,鲜香更添风味。三人就着新煮的虾粥,在芒种时节的细雨中慢品。
窗外雨打芭蕉,院中鲜香萦绕。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闽南见的鱼露作坊,小林讲述家乡的虾酱,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鱼露贵在晒,日头酿真味。
陶瓮洗净时,雨歇云开。小林擦拭着陶壶,忽然问道:郑老,为什么非要用凤尾鱼?老人指着院中的鱼篓:凤尾鱼骨细肉嫩,易化出鲜,比大鱼更宜制露。她若有所思地记下。
郑淮安在收拾鱼骨时轻叹:现在的鱼都不够鲜了,等汛期我得去外海寻些深水的。他翻出个小陶罐,取出珍藏的鱼露膏:这是二十年前的存货,已凝如琥珀,用时只需清水化开。
暮色渐合,我们在院中继续翻搅新晒的鱼露。鱼渣肥田,露水浇菜,连渍鱼的陶瓮都被郑淮安说要传徒。药膳馆的灯笼在雨后初晴的暮色中亮起,将这场经年的鱼露之酿照得金光灿灿。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上善若水,寻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