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熄灭的瞬间，监视器屏幕闪了一下，随即陷入漆黑。
洛倾颜正低头看着手中钢笔，水晶还残留着一丝温润的光晕，像是刚刚顾逸尘离开时那抹浅笑的余温。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笔，整个片场的主光源就“啪”地全灭了，只有角落几盏应急灯幽幽亮起，像深夜里未眠的眼睛。
“怎么回事？”副导演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对讲机差点摔在地上。
场务已经冲向配电箱，翻了几下后回头摇头：“主线路跳闸了，但没烧保险，也不是短路。”
洛倾颜眉头一皱，立刻转动笔帽。淡粉色的光在笔尖流转，她闭眼感应——顾逸尘的情绪正从平稳转为凝重，显然那边也接到了消息。她睁开眼，快步走向技术区，一边问：“电工呢？”
“刚走，说去隔壁棚查线路。”
“别动总闸。”她声音不高，却让正要合闸的场务停了手，“过载跳的，再强推可能烧模块。”
副导演擦了擦额头的汗：“天快黑了，自然光撑不了半小时。要是今晚拍不成，明天布景还得重搭。”
洛倾颜没接话，掏出手机连上热点，打开维修公司后台，输入故障代码。页面跳出“线路过载保护触发，建议断电冷却三十分钟后再检”，她迅速勾选加急服务，提交预约。
“我已经叫人了，最快二十分钟到。”她把手机递给助理，“去门口等着，来了直接带进来。”
副导演松了口气，却又皱眉：“可现场不能干等啊，演员都进不了状态。”
洛倾颜转身走向中央空地，顺手抄起场记板敲了两下：“所有人注意！灯光出点小状况，正在处理。接下来半小时，我们先做全流程预演——走位、眼神、节奏，一样不落。”
她扫了一圈，看见几个年轻演员正靠在墙边刷手机，立刻点名：“李冉，你那场转身凝视的戏，情绪断层了，重来一遍。”
李冉一愣：“现在？没光也演？”
“正因没光，才更要演。”洛倾颜走近她，“你记住，你不是在‘表演悲伤’，你是在‘经历’它。灯光只是辅助，情绪才是光源。”
她转向主演杰森：“还记得昨天录的那段低频音吗？现在脑子里放一遍，从第三秒开始，心跳加速，呼吸变浅——你看见她了，但你知道，这是最后一面。”
杰森闭上眼，几秒后睁开，眼神已经变了，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攫住。
洛倾颜点点头：“走位，开始。”
演员们陆续进入位置，摄影助理架起手持灯，勉强照亮关键区域。她站在监视器旁，一边看走位一边调整节奏：“慢一点，这场不是赶时间，是等情绪落地。”
副导演悄悄靠近：“你真不怕顾导回来觉得我们擅自做主？”
“他走之前交代的是布光，现在布光没了，但表演可以继续。”她笑了笑，“而且他知道我会这么做。”
副导演一怔，随即苦笑：“你们俩……还真是一个念头能想到一块去。”
洛倾颜没接这话，目光落在笔身上。水晶又亮了一下，这次光晕更稳，像是回应她的决断。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维修人员还没到。
片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脚步声和低语。演员们一遍遍走位，有人开始自发调整微表情，有人反复练习一句无声的凝视。化妆师趁机给几位主演补了定妆，服装组检查了袖口褶皱，连道具组都把备用道具重新归类。
一切在无光中有序运转。
洛倾颜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笔，目光时不时扫向入口。晚风从门缝钻进来，吹起她衣角，也带来一丝凉意。
“顾导刚打电话来。”副导演跑过来，“他说如果修不好，就改拍内景的对话戏，先保进度。”
“不用改。”她摇头，“这片场的情绪刚找回来，不能断。等灯，灯一亮就能拍。”
“可万一修不好呢？”
“那就再等一班人。”她语气平静，“我们已经错过一次开机，不能再错过一次情绪。”
副导演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去通知各部门保持待命。
洛倾颜走到杰森身边，轻声问：“刚才那段，感觉对了吗？”
杰森点头，又摇头：“对了一半。我知道她要走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种‘知道却说不出口’的感觉。”
她看着他：“那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比如，想抱一个人，却只能站着？想哭，却笑出来？”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奶奶走那天，我给她梳头。她一直笑，我也笑。可等她闭上眼，我才觉得……心被掏空了。”
洛倾颜轻轻拍了下他的肩：“那就带着那个笑去演。不是演‘她死了’，是演‘她还在，但我已经要失去她了’。”
杰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就在这时，场务突然喊：“入口有人来了！”
所有人抬头望去。
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提着工具箱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助理。他直奔配电区，打开检测仪，迅速接线测试。
洛倾颜走过去，站在一旁没说话。
technician 看了眼仪表，皱眉：“确实是过载，但奇怪，这线路不该承受这么大负荷。”
“顾导刚才在调b组的布光，可能顺带抽了这边的电。”副导演解释。
“那就得等冷却。” technician 摇头，“至少十五分钟，现在强行通电，模块会烧。”
洛倾颜点头：“我们等。”
她转身，抬手拍了拍手：“所有人，再走一遍关键段落！杰森，你从记忆回溯开始，这次，不许睁眼。”
杰森依言闭眼，站在光影交错的空地中央。音乐缓缓响起，是那段低频脉冲，像心跳，像呼吸，像时间本身在流动。
他站在那里，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
洛倾颜盯着监视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身。水晶又一次亮起，这次光晕持续得更久，像是在共鸣。
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对副导演说：“等灯一亮，第一场先拍杰森的独白。情绪在，别浪费。”
副导演点头记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暗，片场只剩下零星的手持灯和应急光源。演员们不再焦躁，反而更加专注，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到了某种节奏。
洛倾颜站在监视器旁，目光始终没离开入口。
终于， technician 站起身，拔下检测线：“可以试电了。”
他走向配电箱，伸手握住闸刀。
洛倾颜屏住呼吸。
闸刀缓缓上推。
主灯组“啪”地亮起，昏黄的光洒满片场，像一场迟到的日落。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有人笑了，有人松了口气。
杰森还闭着眼，但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洛倾颜拿起对讲机，声音清晰而稳定：“各部门准备，第一场，记忆回溯独白——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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