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篇:少小当家:拾柴割草帮家务,稚嫩肩膀扛生计
日子在三餐不继的窘迫里慢慢往前挪,父亲高大旺转眼长到七岁,褪去了幼时的孱弱,眉眼间多了几分利落劲,身形虽单薄,却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彼时家里兄妹八人渐渐长大,口粮消耗愈发厉害,爷爷奶奶起早贪黑地忙活,脊背弯得更沉了,眼角的皱纹堆得像山间的沟壑,满是岁月的疲惫。懂事的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从不用大人叮嘱,主动扛起了家里的杂活,拾柴割草、喂鸡喂猪、帮衬家务,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山间地头与土屋之间,稚嫩的肩膀早早扛起了生计的重量,成了家里实打实的小劳力。
七岁的年纪,本该是撒欢打闹的光景,可在贫寒的家境里,没有半分清闲可言。每天天不亮,鸡刚打第一声鸣,父亲就从干草铺的地铺上爬起来,不用奶奶喊,揉着惺忪的睡眼,摸黑穿上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抄起墙角的竹筐和镰刀,就往山里赶。那时候山里的雾气重,清晨的寒气裹着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面,冻得脚踝发麻,他却顾不上搓揉,脚步匆匆往山林深处走——去晚了,近处的枯柴和嫩草就被村里其他孩子拾光了,只能往更远的深山里去,耗时费力不说,还容易遇上野兽。
沂蒙山区的山林里,草木繁盛,枯柴藏在灌木丛里、大树底下,得弯腰扒拉才能找到。父亲握着比他胳膊还粗的镰刀,小心翼翼地拨开带刺的枝条,把枯树枝一根根掰下来,叠放在竹筐里。树枝上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手掌,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露水渗进去,又疼又痒,他只是咧嘴吸口凉气,用衣角擦了擦,继续往前找。有时候遇到粗壮些的枯柴,他抱不动,就用镰刀砍成小段,一点点装进筐里,直到竹筐堆得冒尖,沉甸甸压在肩上,才肯往家走。山路崎岖陡峭,满是碎石和杂草,他低着头,脚步稳当,肩上的竹筐硌得肩膀生疼,勒出深深的红痕,他就时不时换个肩膀,咬着牙一步步往山下挪,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额前的碎发,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小小的湿痕。
一趟柴拾下来,天刚蒙蒙亮,父亲回到家,顾不上歇口气,就把柴禾堆在灶台旁,转身又拿起另一个竹筐,往河边的坡地去割草。家里养了几只鸡和一头瘦猪,草是最要紧的饲料,每天都得割够满满一筐。坡地上的野草长得旺盛,却也混杂着带刺的蒺藜,父亲蹲在地上,左手攥住一把草,右手挥着小镰刀,麻利地割下来,整齐地放进筐里。割草的时候得格外小心,一不小心就会被蒺藜扎到手,指尖冒出细小的血珠,他只是用嘴吮一口,接着往下割。太阳慢慢爬上山头,暖意驱散了寒气,却也晒得人浑身发热,父亲的后背被汗水浸透,粗布衣裳贴在身上,黏腻难受,他依旧不停歇,直到竹筐装满,才扛起草筐往家赶。
回到家时,奶奶已经在灶台忙活早饭,锅里煮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浓烟顺着烟囱飘出去,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父亲把草倒进猪圈旁的草堆,放下竹筐,就凑到灶台帮忙,添柴烧火、择菜洗菜,动作娴熟得不像个七岁的孩子。烧火时,他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着细小的柴禾,控制着火候,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的小脸通红,烟灰沾在脸颊上,像画了两道黑印,他浑然不觉,只顾着盯着锅里的粥,时不时搅拌一下,怕糊了锅底。早饭做好后,他帮着奶奶给兄妹们盛粥,一碗碗端到大家手里,自己最后盛,总是盛最稀的那碗,把碗底稍稠些的留给年幼的弟弟妹妹和劳累的爷爷奶奶。
吃过早饭,哥哥姐姐们有的跟着爷爷下地干活,有的留在家里缝补衣物,父亲也不停歇,要么拿着扫帚打扫院子,要么帮着喂鸡喂猪。家里的鸡瘦得皮包骨头,每天得靠挖些虫子、割些嫩草喂养,才能勉强下蛋,那些鸡蛋舍不得吃,大多要拿到镇上换盐巴和针线,偶尔有破了的鸡蛋,奶奶会煮给年幼的弟妹吃,父亲从来都不抢,只是笑着看着弟妹们吃。喂猪的时候,他把野菜切碎,掺着少量粗粮糠麸,倒进猪食槽里,看着瘦猪慢悠悠地吃着,时不时用棍子搅拌一下,确保猪能吃干净。忙活完这些,他又拿起竹筐,再次往山里去,上午还要再拾一趟柴、割一趟草,才能够家里一天的用度。
中午的太阳最烈,山里的温度骤升,晒得地面发烫,父亲背着竹筐在山里穿梭,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眼睛里,涩得难受,他用手背一抹,继续找枯柴。口干舌燥的时候,就跑到山间的小溪旁,双手掬起溪水往嘴里灌,溪水冰凉甘甜,顺着喉咙往下流,瞬间驱散了些许燥热。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他就靠在大树底下歇一会儿,眯着眼喘口气,心里想着家里还等着柴禾烧火,便又立马起身,继续忙活。有一次,他往深山里走得太远,迷了路,山里静悄悄的,只有鸟叫虫鸣,他心里有些慌,却没哭,凭着记忆顺着山间的小路往回走,走了整整一下午才到家,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奶奶正站在村口焦急地张望,看到他回来,一把拉过他,眼眶通红地骂了句“傻孩子”,心里满是心疼。从那以后,父亲拾柴不再往深山里去,只是在近处仔细搜寻,哪怕多跑几趟,也不让家人担心。
傍晚时分,父亲拾完最后一趟柴回到家,肩上的竹筐依旧沉甸甸的,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放下竹筐,顾不上休息,就帮着爷爷整理农具,把锄头、镰刀擦干净,摆放整齐,又帮着把地里收回来的少量庄稼搬到屋里,分类放好。晚饭依旧是野菜粥,偶尔掺些红薯块,父亲吃完饭后,还要帮着奶奶收拾碗筷、刷锅洗碗,等一切忙活完,天已经黑透了,山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土屋。这时,他才能挨着弟妹们躺在干草铺上,浑身酸痛,却也睡得格外沉,梦里都是满筐的柴禾和绿油油的野草,盼着能多拾些,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些。
日子久了,父亲的肩膀被竹筐勒出了厚厚的茧子,手掌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老茧,褪去了孩童的娇嫩,变得粗糙结实。冬天的时候,山里格外寒冷,柴禾需求量更大,父亲每天要跑两三趟山里,手脚冻得通红发紫,甚至长了冻疮,裂开一道道小口,渗出血丝,他却依旧每天坚持拾柴,从不偷懒。有一次,雪下得很大,山里积了厚厚的雪,根本没法拾柴,家里的柴禾快用完了,父亲急得不行,冒着风雪,在村口的树底下扒开积雪,寻找被雪盖住的枯树枝,冻得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镰刀,硬是扒了小半筐柴禾回家,确保家里能有柴火烧饭取暖。
除了拾柴割草,家里的杂活父亲也样样拿手。农忙时节,爷爷和哥哥姐姐们在地里忙活,父亲就留在家里做饭,把提前准备好的野菜和粗粮煮成粥,装进瓦罐里,送到地里给大家吃。送饭的路很远,山路崎岖,他背着瓦罐,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把粥洒了,走到地里时,额头满是汗水,瓦罐里的粥却依旧温热。农闲的时候,他跟着奶奶学缝补衣物,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也能把破了的衣裳缝好,还会帮着妹妹们补袜子、钉扣子。有时候家里的水缸空了,他就挑起比自己还高的水桶,去村口的水井挑水,水桶晃悠悠的,他咬着牙稳住身子,一步步往家挪,一趟水挑下来,腰都直不起来,却依旧每天坚持,把水缸挑满。
村里的大人见了,都夸赞父亲懂事能干,说他小小年纪就撑起了家里的半边天。爷爷看着他稚嫩却坚韧的模样,心里又疼又欣慰,偶尔会摸着他的头说:“旺仔,苦了你了。”父亲总是笑着摇摇头,说:“不苦,能帮家里干活,我高兴。”在他心里,能为爷爷奶奶分担劳累,能让兄妹们过得安稳些,再多的苦累都值得。那些年,父亲靠着一双小手,日复一日地拾柴割草、帮衬家务,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部分生计,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小劳力。
少小当家的日子,没有轻松惬意,只有日复一日的操劳,却磨砺了父亲坚韧不拔的性格,让他早早懂得了责任与担当。山间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过他拾柴割草的身影;家里的每一件杂活,都印记着他付出的汗水。稚嫩的肩膀扛着生计的重量,却从未弯腰退缩,这份过早的成熟与坚韧,成了父亲人生里最坚实的底色。往后的岁月里,无论面对多大的苦难与挫折,他都能凭着这份韧劲咬牙坚持,靠着这份担当扛起家庭的重担,在贫寒的岁月里稳步前行,活成了家人最坚实的依靠。而沂蒙山区的风雨与土地,也在这段时光里,把淳朴、勤劳、坚韧的品质深深刻进他的骨子里,伴随他走过漫长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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