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此刻在姬珩面前提起周晴，无异于火上浇油。
当初若不是妹妹答应了夏小梨的主意，两人对调，一个想要成为太子妃，一个想要逃离，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
皇上将她禁足宫中，便是想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可妹妹性子执拗，硬是一个字都没吐露。
姬珩沉默了许久，久到周世显几乎以为自己要跪穿这金砖。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姬珩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她好得很。”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吃穿用度，皆与往日无异。可朕的梨儿如今在哪里，吃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无一人知晓。”只是那眉宇间的落寞与无助，怕是无人能懂。
他将周晴留在宫中，无非是想要得到夏小梨的消息，可是那女人太过狠心，居然什么都没有跟周晴说过，周晴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一个字也没有多的，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毕竟她知道，只要她的祖母在，皇上是不会杀了她的。
周世显听他这么说，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妹妹的性命无忧。他鼓起勇气，再次叩首：“陛下，臣知此事让陛下烦心，但母女连心，母亲实在是……”
“够了！”姬珩猛地一拍御案，桌上的茶杯应声而倒，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奏章的一角。
“周世显，你以为朕把她留在宫里，是为了什么？”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周世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朕告诉你，一日找不到夏小梨，她就一日不能离开皇宫半步！”
周世显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皇上这是铁了心了。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姬珩眼中的暴戾之色吓得将话咽了回去。
“陛下，”周世显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臣不求别的，只求能与妹妹见一面，说几句话，让她安心，也让母亲安心。臣保证，绝不多言其他。”
姬珩看着跪在地上的周世显，这个曾经与他一同读书、一同驰骋的臣子，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与他生出了如此多的隔阂。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罢了，”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什么烦人的东西，“念在你母亲年迈的份上，朕准了。不过，只许见一面，你也劝劝她，早日说些有用的，否则，休怪朕无情。”
“谢陛下隆恩！”周世显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
姬珩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下去吧，秋喜会安排人带你去的。”
周世显再次叩首，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
走出殿门，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能见到妹妹固然是好，但皇上那阴沉的脸色，以及他话语中隐藏的痛苦与偏执，都让周世显感到一阵心惊。
周世显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朝着秋喜引他去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一如他此刻沉重而忐忑的心情。
秋喜找了一个小公公，带着周世显来到了一处院子，抬头写着清丽殿，门口还安排了守卫，看来姬珩对周晴真的是当犯人对待的。
小公公掏出对牌，对着守门的护卫道，“皇上口谕，让周大人在里面待上两个时辰，若是周大人两个时辰还未出来，两位大人可以用强制手段把人带出来。”
那守卫接过对牌仔细验看了一番，又上下打量了周世显几眼，这才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沉声道：“周大人，请吧。”
周世显心中一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清丽殿的门槛。
殿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药味还是霉味的气息。
与宫中其他宫殿的奢华不同，这里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
“谁？”一个略带沙哑，却又依稀能听出几分昔日清亮的女声从内室传来，带着一丝警惕和疲惫。
周世显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就红了。“晴儿……是哥哥，哥哥来看你了。”他声音哽咽，快步朝着内室走去。
内室的门帘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掀开，露出了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庞。
曾经的周晴，是京城中最明艳动人的女子之一，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只是短短的几个月，她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发无力地垂在额前。
她身上穿着一身素色的旧宫装，料子粗糙，与她从前的锦衣玉食简直天差地别。
“哥哥？”周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哥哥！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踉跄着扑上前来，周世显连忙迎上去，紧紧地握住了妹妹冰冷的手。
“晴儿，我的晴儿……”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这几个字，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愧疚。
他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心如刀绞，若非自己无能，妹妹何至于此？
周晴的身体抖得厉害，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受的所有委屈、恐惧和绝望都通过这颤抖宣泄出来。
她靠在周世显的肩上，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溢出，如同受伤的小兽，令人心碎。“哥哥……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皇上他……皇上他把我关在这里，他不让任何人见我……我只是喜欢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世显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心中虽然对姬珩有些不满，可也知道，到底是妹妹碰触到了皇上的底线，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即便是他们送她去金否寺，身边也是安排了伺候的人，她哪里真正苦过，但此刻，他更多的是心疼。
“没事了，晴儿，哥哥来了。皇上……皇上他准我见你一面。”
他不敢把姬珩的原话全部告诉妹妹，怕她更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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