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红鸾一身利落的宫装，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奴婢红鸾，参见皇上。”
姬珩眉眼扫过红鸾，眼中全是阴鸷，“你是朕培养的暗卫，居然没有察觉到太子妃想要离开，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红鸾身子一颤，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却异常镇定：“奴婢失职，罪该万死。任凭皇上处置。”
她深知姬珩的性子，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唯有领罚才能暂时平息他的怒火。
她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只是觉得如果那是主子想要的，她想要成全她而已，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却驱不散那股子逼人的寒意。
姬珩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砸在红鸾的心上。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红鸾几乎以为自己要在这冰冷的金砖上跪到失去知觉，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暗夜的寒风：“罪该万死？”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杀意，“你说要是朕把你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她会不会回来替你收尸？”
最后那个“收尸”二字，姬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神如刀，似乎要将红鸾凌迟处死。
红鸾的心猛地一沉，皇上竟然知道了！
他知道她并非没有察觉，而是故意放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依旧强撑着镇定：“皇上明鉴，主子对奴婢没有那么深的情分，也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
“不敢？”姬珩霍然起身，龙袍曳地，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到红鸾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红鸾，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红鸾的头埋得更低：“回皇上，奴婢自八岁入暗卫营，至今已有十年。”
“十年……”姬珩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语气复杂难辨，“十年的时间，朕以为你早已将‘忠诚’二字刻入骨髓。朕待你不薄，将你放在太子妃身边，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朕让你认夏小梨为主，可不是让你背叛朕！”
“奴婢……奴婢知罪。”红鸾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触怒了龙颜，可她也是真的想帮主子。
姬珩看着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眼中的阴鸷越来越深，夏小梨是个重感情的人，或许放出消息，他要将曾经伺候过她的人都一一杀了，她会不会回来呢？
可他现在不敢赌，人只有那么几个，杀完了，若是她不回来，他该怎么办呢？
“知罪？”姬珩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碴，刮得红鸾脸颊生疼，“你的罪，是一句轻飘飘的‘知罪’就能抵消的吗？”他缓缓踱步，龙靴踩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红鸾的心尖上。
红鸾不敢狡辩什么，只是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待着属于她的审判，姬珩停下脚步，再次站定在她面前。
他俯身，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红鸾被迫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愤怒，更有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疯狂和……深深的疲惫。
“看着朕，”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红鸾，你告诉朕，难道朕对你不够好？你知道她对朕的重要性，你还是帮着她逃了，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朕，她到底逃哪里去了？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朕，背叛的这么彻底？”
一连串的问题让红鸾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皇上，不是的！”她急切地想要辩解，“主子从未给奴婢任何好处，是奴婢……是奴婢心甘情愿。奴婢在暗卫营见惯了冰冷与杀戮，是主子让奴婢知道，原来人心可以是暖的，原来……原来被人真心相待的感觉是那样的……”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夏小梨没有把她当过奴婢，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有尊严的人平等对待，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怀，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她的脸颊。
“真心相待？”姬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松开手，红鸾的头重重地垂落，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哪里来的真心？”他厉声呵斥，“朕看她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忠诚，利用你的愚蠢！”
尽管额头磕得生疼，红鸾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只是固执地摇着头：“不……不是的……主子她不是那样的人……”
姬珩看着她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与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拖下去！”
殿外立刻走进两名身着玄甲的侍卫，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到红鸾身边，一左一右架起了她。
红鸾的身体瘫软无力，任由侍卫架着，她的目光却依旧望着姬珩，眼神里充满了哀求：“皇上，求您……求您放过主子……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您要罚就罚奴婢一人……”
“放过她？”姬珩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她偷走了朕的东西，让朕变成这副模样，你让朕如何放过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失控，“朕要让她回来！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回来！”
侍卫架着红鸾向外走去，红鸾的哭喊声响彻大殿：“皇上！皇上——！”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殿门之外。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姬珩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
他背对着殿门，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投射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夏小梨……”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恨，有爱，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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