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才有可能越过越宽裕。
她打算在省城多问几家药材行，看看有没有便宜收购草药的门路。
村后山的金银花今年长得好，晒干后足有二十斤。
马车慢悠悠走在土路上，颠簸得不太厉害。
车轮压过碎石，发出细密的响声。
苏眠眠掀开车帘，身子探出去一半，手里悄悄往路边撒着些种子。
那是野菊、车前草和紫苏的种子。
用油纸包着，每次撒一小撮。
自从发现从村子到镇那条路旁冒出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草木。
她就打定主意，一路走一路撒，能留一点是一点。
这次去省城，路更远，机会更多。
正好能把这些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去。
“云兮，别老往外头凑。风凉得很，吹多了头疼，搞不好要发烧。”
苏老太一边说，一边轻轻把她拽回来。
苏眠眠也没倔，乖乖缩进车里，挨着奶奶坐好，脑袋靠在苏老太肩上。
“奶奶，我心里又高兴又发慌，咱们一家子头一回出远门呢，居然真要去省城了。”
苏老太笑了笑，手掌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
“傻丫头，奶奶我也是一样啊。活了这么大岁数，压根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踏进省城的门槛。以前在村子里，日子一天比一天紧巴巴的。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晚上躺下时骨头都快散架了。种地靠天收成，雨水多些就多吃几顿干的。”
“干旱年头连稀粥都要省着喝。有时候运气好捡到几个野鸡蛋，才能背着去镇上换点盐巴和火柴。来回一趟至少得走上两个时辰，走得腿发酸。中途也不敢多歇。有一次我脚底起了大水泡，走到半路血都渗出来了。还是咬牙坚持回来，不敢耽误农活。”
苏眠眠低头握住奶奶的手，指尖慢慢滑过手心的老茧。
这几年日子好了，家里有了余钱，吃穿都不愁。
她也学会了用猪油护手，每晚给奶奶涂抹一遍。
老茧比起她刚来时薄了不少，也不再那么扎手。
她记得刚被领回家那会儿，第一次摸到奶奶的手，吓得缩回了手，以为那不是人的皮肤。
现在看着那些褪色的旧伤痕，心里还是一阵阵发紧。
“奶奶，我还记得，那时候您带我和大哥去隔壁村转一圈，我都乐得睡不着觉。”
那天她穿着打了补丁的小布鞋，走路蹦蹦跳跳。
一路上问东问西，看见谁家门口拴着只鸡都新鲜得不得了。
回来后还跟村里其他孩子显摆了半天，说自己去过外村，引得一群小孩围着她听故事。
虽然其实就在山那边，翻个坡就到了。
可对她来说，那就是一次远行。
旁边苏老楠也挪过来，挤在苏老太另一侧，笑嘻嘻地插话。
他伸手抓起奶奶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看来看去。
说这双手能掐会算，还能种出金豆子。
苏老太笑着推开他，嘴上骂他胡闹，眼里却满是欢喜。
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里头。
就数苏老楠最会哄老人开心，一张嘴甜得不行。
林欣儿坐在对面，望着她们祖孙三个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头一阵发酸。
小时候别的孩子有爷爷背、有姑姑给买糖吃。
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回家后闷头玩泥巴。
过年时别人家灯火通明，她家只有小小一盏油灯。
偶尔听见邻居说起哪家亲戚回来了。
她总会忍不住站到门口张望。
苏眠眠慢悠悠蹭到林欣儿身边。
四个人坐在马车里，东一句西一句聊起了小时候的事。
苏老楠说起自己第一次进城卖柴。
被人骗走了半吊钱，气得在路边哭了一鼻子。
苏老太则讲起早年守夜时听见狼叫，吓得抱着孩子躲在灶房不敢动。
林欣儿听得入神，时不时插一句问这问那。
话题越扯越远，从天气说到粮食收成，又从衣服料子说到婚嫁风俗。
苏老大拿着游商给的那张破地图看了看，发现离下个镇子还远得很。
纸面皱巴巴的，边角还有被水浸过的痕迹。
他对着太阳辨了辨方位，又瞅了瞅远处的地势。
估摸着还得走上两个多时辰。
车轮前些天刚修过。
可走久了还是会咯吱响，牲口也显得有些疲态。
与其赶路赶到天黑，不如趁早找地方休息，喂喂马，也让大家舒展一下筋骨。
于是中午刚过，他就把马车停在了路边一条小河边上。
河面不算宽，水流平缓。
岸边长着一排柳树，枝条垂下来拂着水面。
泥土湿润松软，隐约能看见蚂蚁在搬运食物残渣。
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一层细碎的光斑。
大家都陆续下了车，伸懒腰的伸懒腰。
苏眠眠嗖地一下跳下车，回身拉着苏老太的手，一点点扶她下来。
她特意放慢动作，等奶奶一只脚落地站稳了才松手。
怕路上有石头硌着，还低头仔细扫了几眼地面。
见奶奶站住了，才直起身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直奔河边，蹲下身子，把手探进水里试了试。
凉是凉了些，但还能扛得住。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伸手拨开浮在水面的杂草。
河底铺着细沙和小石子。
偶尔还能看见螺蛳黏在石头上缓缓爬行。
看着水里慢悠悠晃荡的鱼。
她眼睛都亮了，嘴也不自觉动了动，口水差点流出来。
鱼不大，但数量不少，三五成群在浅水区游来游去。
她屏住呼吸盯着其中一条稍大的。
心想只要出手快点，应该能抓到。
转身就在附近地上翻找，想找根又直又尖的树枝，试试自己能不能叉上一条。
虽说储物柜里有渔网，可今天就想玩点新鲜的。
她扒开草丛，踢开枯叶，在土堆边一根根捡起断枝检查。
找了半天没称心的，干脆自个儿爬上树。
咔嚓掰下一截粗细合适的，甩了两下，觉得顺手得很。
重新回到河边，二话不说脱了鞋，卷起裤腿就往水里走。
蹑手蹑脚朝一条大鱼靠近，盯准了脑袋位置，猛地一戳，正中目标！
她乐得直接把插着鱼的树枝高高举起。
“爷爷奶奶！我抓到大鱼啦！”
“乖乖啊，快上来吧，小心脚底滑！”
苏老太看着她在水里来回走，急得直招手。
苏老爹拉着苏老太走到旁边铺好的布垫上坐下。
“娃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爱折腾就让他们去呗，咱俩坐着看热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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