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暗河的道路,比苏晚晚想象中更为漫长。起初的愤怒和委屈,在单调的车轮声和颠簸中渐渐沉淀。冷静下来后,苏晚晚心中更多的是一种空茫的钝痛。苏昌河那些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不仅划伤了她的自尊,更让她对这段时日以来暗河生活产生的隐约归属感和对苏昌河本人滋生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真的看错人了吗?那个会在她晕车时默默递来药丸、会在她写作卡壳时状似无意地点拨、会因为她一句“吓到了”而放软声音的男人,和那个冷硬地指责她“拖累暗河”、说出“慢走不送”的大家长,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思绪纷乱如麻,苏晚晚索性不再深想。既已做出选择,踏上了这条路,便只能向前。随心而定,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对自己说。
进入天启城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或许是萧若风早有安排,她刚在城门口露面不久,便有王府的侍卫恭敬地迎上来,将她引至一辆低调却舒适的马车前。“王爷吩咐,姑娘一路辛苦,请先随属下回府。” 侍卫态度恭谨,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
苏晚晚没有多言,默默上了车。马车辘辘而行,穿过熟悉的街巷。她无意间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熙攘的人群中,几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心中一动,仔细回想,这几张面孔似乎在离开暗河后的路上,于不同的茶棚、驿站也曾瞥见过。当时只当是巧合,如今串联起来……
她坐直身体,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苏昌河……终究还是派人跟来了。是监视?还是……保护?她不愿深究,只觉得那份被划清界限的难过,似乎又掺杂了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马车在琅琊王府侧门停下。苏晚晚下车,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叫住了引路的小厮,低声说了几句,又朝远处某个巷口不易察觉地示意了一下。小厮面露讶异,但很快点头应下。
苏晚晚这才转身,踏入了这座曾经庇护她、也给过她安宁与欢笑的府邸。只是心境,已与离开时截然不同。
暗河总舵,苏昌河很快收到了影七传回的密信。当他看到信中“苏姑娘已察觉我方存在,并转达:此乃其个人私事,不愿再欠暗河人情,望我等撤回,否则将视作干扰,自行处理”的字句时,一股郁气猛地冲上心头,手指用力,险些将信纸捏碎。
懊悔与愤怒交织。他懊悔自己口不择言,明知她敏感要强,最不愿亏欠于人,偏偏用那种话去刺她。更愤怒于她如此急于与他、与暗河撇清关系!“不愿再欠暗河人情”?那萧若风的人情呢?琅琊王府的恩情呢?就可以坦然承受,甚至不惜孤身犯险去回报?在她心里,终究是萧若风的分量更重吗?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烦躁地在书房踱步,几次想下令让影七等人强行将她带回,却又硬生生忍住。他了解她,若真那么做,恐怕她宁死也不会妥协。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甚至可能陪他赴死?
就在苏昌河心乱如麻之际,另一封来自天启的密报送达。上面详细记录了苏晚晚进入王府后的动向,以及——她与萧若风在书房的那番对话。当看到苏晚晚直言劝萧若风放弃无谓的坚持,为自己而活,去追寻向往的江湖时,苏昌河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再看到萧若风问出“若我前往江湖,你可愿陪我一起”,而苏晚晚的回答是“不知是否喜欢苏昌河,但确有好感,对王爷只有感恩”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和狂喜瞬间冲散了之前的阴霾。
她承认了!承认对他有好感!虽然语气不确定,虽然排在“感恩”之后,但这已是破天荒的进展!更重要的是,她并没有答应与萧若风双宿双飞,反而设定了“时间不要太长”的前提,甚至直言“更喜欢安静待在一个地方”。
苏昌河慢慢坐回椅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的阴鸷与焦躁逐渐被一种精光所取代。她去了天启,却并非为了与萧若风重修旧好,更像是一种……道别与救赎。劝他放下,劝他离开,然后呢?她自己呢?她说“不知道”,那就是还有可能。
一丝笑意爬上苏昌河的嘴角,带着惯有的算计,却也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他的晚晚,果然从未让他失望。聪明,清醒,又足够……心软。对萧若风心软,劝他脱离苦海;对他苏昌河……似乎也并非全然无情。
“传令给影七,”苏昌河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锐利,“所有人撤至天启城外三十里待命,保持最高级别隐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王府,也不得干涉苏姑娘任何行动。但,务必确保其离城时的安全。同时,动用一切力量,盯紧皇宫和琅琊王府,我要知道皇帝对萧若风动向的反应,以及……萧若风究竟有没有决心离开。”
他想看看,那位重情重义的琅琊王,是否真的能听得进劝,又是否有魄力斩断枷锁。而他的晚晚,在这场“劝离”之后,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无论如何,他苏昌河,不会再让她从视线中消失了。这次,他要等,要谋,更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
琅琊王府,听雪楼。
萧若风的脸色比苏晚晚预想的还要苍白几分,眉宇间笼着一层散不去的疲惫与郁色,但那双眼睛在看到苏晚晚时,却瞬间亮了起来,宛如注入了一泓清泉。他是真的开心,发自内心的愉悦。
苏晚晚看着他强打精神的模样,心中酸涩。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问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王爷,时至今日,您还在想着维持这皇权之下脆弱的亲情吗?”
萧若风眼中的光亮黯了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皇兄他……当年母后早逝,父皇忙于政务,是皇兄一手将我带大。我幼时体弱,一次寒冬落水,几乎冻毙,是皇兄不顾自身,跳入冰湖将我救起,自己却因此落下寒疾……” 那是他心底最温暖的记忆,也是如今最痛的枷锁。
“王爷!”苏晚晚打断他,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救命之恩,在这些年的退让、隐忍、乃至如今的伤害之下,早已还清了!您该为自己想想了!您向往江湖,那便去江湖!您不在乎皇位,只担心皇兄的江山不稳,可那是他的江山,是他选择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承担的责任与风险!您一次次为他着想,换来的却是越来越深的猜忌,如今更是……直接对您下手了!王爷,该放手了!”
她的话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现实。萧若风沉默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需要他庇护、如今却挺直脊梁试图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女子。她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痛惜与坚决。
良久,就在苏晚晚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萧若风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深深的疲惫:“晚晚大老远来看我,就为了说这些?今日厨房做了你从前爱吃的几样小菜,一起去尝尝,看还是不是当时的味道。”
他没有直接回应,却用行动表明了态度——他听进去了,也在考虑。苏晚晚心中稍定,点了点头。
饭桌上,菜肴精致,却食不知味。苏晚晚机械地吃着,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若萧若风执迷不悟,她该如何?若皇帝再下狠手,她又能做什么?或许……事情没那么糟?皇帝终究是他兄长,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晚晚,”萧若风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复杂,“若我……真的放下一切,前往江湖,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苏晚晚筷子一顿,心头猛地一跳。惊讶过后,涌上的是巨大的喜悦——他动摇了!事情真的有转机!但紧接着,苏昌河那双带着怒意和失望的眼睛,以及他那些伤人的话语,骤然浮现在脑海。她犹豫了。
萧若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心中黯然,想说“没关系,不必勉强”。
“王爷,”苏晚晚却先一步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苏昌河……但对他,确实有好感。而对您,我一直只有感恩。” 她选择坦诚,虽然这坦诚或许残忍。
萧若风指尖微颤,随即露出一抹苦涩却了然的笑容:“我早该知道的。” 那份她与苏昌河之间若有若无的牵绊,他并非毫无察觉。
“不过,”苏晚晚怕他因此改变主意,急忙补充,眼神恳切,“陪王爷行走江湖,去看看您向往的天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时间可能不会太长?我其实,还是更喜欢安安静静待在一个地方写写画画。” 她小心翼翼地提出条件,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的陪伴约定,而非厮守的承诺。
萧若风看着她急于解释、生怕他反悔的样子,心中那点苦涩竟被冲淡了些,反而升起一丝暖意和好笑。他故意装作委屈:“晚晚这是……同情我吗?”
“不是同情!”苏晚晚立刻挺直腰板,义正言辞,“是朋友之谊,是……是报恩后的轻松同行!王爷,您到底愿不愿意嘛?” 她有点着急,生怕这临门一脚又生变故。
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真诚和那一点点不自觉流露的娇嗔,萧若风终于笑出了声,连日来的阴郁仿佛被驱散了些许。他点了点头,语气郑重:“愿意。有晚晚同行,江湖之路,想必不会寂寞。”
苏晚晚顿时眉开眼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忙不迭地给他夹菜:“那王爷要多吃点!快点好起来!身体棒棒的,才能保护我行走江湖呀!”
萧若风被她孩子气的话逗乐,配合地多吃了几口,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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