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山谷里的小米熟了。
金黄的穗子沉甸甸地垂着，风一吹，沙沙响。周大山带着人在地里忙活，镰刀挥舞，一捆捆小米割下来，堆成小山。
潘金莲站在地头，看着这片丰收的景象，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是他们在山谷里种的第一茬庄稼，虽然地不肥，伺候得也糙，可老天爷给脸，收成还不错。
“主上，估摸着能收三千斤！”周大山抹了把汗，咧嘴笑，“够咱们吃两三个月了！”
“省着点，掺着野菜野果，能吃到开春。”潘金莲说，“留好种子，明年多种。”
除了粮食，别的营生也起来了。陈石头带着人打猎采药，隔十天半月就去李家坳换东西。换回来的不仅有粮食，还有盐、布、铁锅这些稀罕物。有一次甚至换回了几把小刀，虽然旧，但磨磨能用。
武松的伤好利索了，又开始带着兵训练。这回不光是练队列刀法，还练山地奔袭、夜间偷袭。潘金莲专门划出一片林子，让他们在里面摸爬滚打，模拟实战。
“咱们在山里，就得会打山地战。”她对武松说，“将来打回去，用得着。”
山谷里的人也渐渐习惯了新生活。窝棚越搭越结实，有的还围了小院，种上点菜。孩子们在山坡上跑，摘野果，捉虫子，虽然瘦，但精神头足。老人们坐在门口晒太阳，编筐编篓，说说闲话。
这天傍晚，潘金莲把武松、陈石头、周大山、李账房都叫到自己的窝棚里。窝棚比刚来时像样多了，墙上糊了泥，地上铺了石板，还有张简陋的桌子。
“咱们在山谷里，待了快一年了。”潘金莲开门见山，“该想想往后的事了。”
几人都看着她。
“粮食有了，兵练了，人心也稳了。”潘金莲说，“可咱们不能总在山里躲着。方腊在北边跟朝廷耗着，顾不上咱们，这是机会。”
“嫂嫂是想……打回去？”武松眼睛亮了。
“不是现在。”潘金莲摇头，“但得开始准备了。”
她看向陈石头：“石头，你带几个人，悄悄出山，往北边探探。凤翔、太平镇、河口镇、泾县，现在都是什么情况？方腊留了多少兵？百姓日子怎么样？打听清楚。”
“是！”陈石头重重点头。
“大山，”潘金莲又看向周大山，“粮食省着吃，够到开春。开春后，地要多种，人手不够就从青壮里调。咱们要有存粮，打仗最耗粮食。”
“主上放心，俺明白！”周大山说。
“李叔，”潘金莲对李账房说，“你清点一下，咱们现在有多少能打仗的兵，多少青壮，多少存粮，多少兵器。一笔笔列清楚，我要看。”
李账房连忙点头：“俺这就去办！”
最后，她看向武松：“二郎，练兵不能停。不光练咱们的老兵，青壮也要练。不用练成精兵，但得会听号令，会躲箭，会逃命。”
武松咧嘴笑：“嫂嫂放心，俺练出来的兵，保准一个顶俩！”
安排完这些，潘金莲才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这一年，她天天想着怎么让大家活下去，怎么不饿死人，怎么防着方腊搜过来。现在，总算能想点更远的事了。
几天后，陈石头带着三个人，悄悄出山了。他们扮成行商，背着草药兽皮，往北边去。
潘金莲送到谷口，叮嘱道：“安全第一。打听到什么是什么，别冒险。”
“主上放心，”陈石头说，“俺心里有数。”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潘金莲天天算着日子，心里惦记。武松看她心神不宁，劝道：“嫂嫂，石头机灵着呢，出不了事。”
“我知道。”潘金莲说，“就是……就是想知道外头什么样了。”
第十五天晚上，陈石头回来了。四个人都瘦了一圈，但眼睛很亮。
“主上，打听到了！”一进窝棚，陈石头就迫不及待地说，“凤翔现在被方腊的一个偏将占着，守军不多，就五百人。太平镇也是，守军三百。河口镇和泾县更少，各两百人左右。”
潘金莲心里一动：“这么少？”
“方腊在北边跟朝廷打得厉害，抽走了大部分兵力。”陈石头说，“现在这几个地方，守军都是老弱病残，士气也不高。百姓日子苦得很，方腊的人横征暴敛，怨声载道。”
“百姓……还记得咱们吗？”潘金莲问。
“记得！”陈石头激动地说，“俺偷偷接触了几个以前认识的人，他们都说，盼着您回去呢！说方腊的兵不是东西，抢粮抢人，比土匪还狠。”
潘金莲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机会，天大的机会。
“还有，”陈石头压低声音，“俺听说，朝廷在北边吃了败仗，现在缩在几个城里不敢出来。方腊虽然赢了，可损失也不小。两边都在休整，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
“那咱们……”武松忍不住插嘴。
潘金莲抬手，示意他别急。她在窝棚里踱了几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
方腊兵力空虚，百姓思归，朝廷暂时无力南下。
这是她等了一年的机会。
“再等等。”她终于开口，“等开春，等庄稼种下去，等咱们准备得更充分些。”
她看向陈石头：“你这趟辛苦，先去歇着。明天把打听到的，详细说给我听。”
陈石头走后，潘金莲独自坐在窝棚里，看着跳动的油灯。
一年了。
从凤翔突围，到深山逃难，再到这山谷安家。
她熬过来了，大家都熬过来了。
现在，机会来了。
她不会贸然行动。要打，就得有把握。要打，就得赢。
开春还有两三个月。这两三个月，她要练兵，要囤粮，要打造兵器，要收集情报。
要做的事很多。
但她不怕。这一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难没闯过？
她走到门口，看着山谷里的点点灯火。那些灯火下，是她要保护的人，也是她要依靠的力量。
夜深了，山谷里传来打更的声音——这是最近才立的规矩，为了让大家作息有规律。
潘金莲深吸一口秋夜的凉气，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开春。
等开春，她就要带着这些人，打回去。
把失去的，一样一样，拿回来。
夜色中，她的眼神亮得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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