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一过，山谷里闲了下来。地里的冬菜种上了，柴火囤够了，窝棚该修的也修了。按说该松口气，可潘金莲反而更忙了。
这天一大早，她把武松、陈石头、周大山几个叫到自己的土房里。屋子不大，就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墙上挂着幅手绘的地图——是这几个月派探马一点一点摸出来的。
“都坐。”潘金莲指着地图，“咱们现在有粮，有兵，该想想往后的事了。”
武松眼睛一亮：“嫂嫂，是不是要打回去了？”
“打是肯定要打。”潘金莲用炭笔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地方，“凤翔、太平镇、河口镇、泾县——这些原本都是咱们的，现在被方腊占着。可怎么打，先打哪儿，得好好琢磨。”
陈石头凑近地图看了看：“主上，咱们现在满打满算六百兵，方腊在每个地方最少留了五百人守。硬拼，怕是拼不过。”
“硬拼肯定不行。”潘金莲说，“咱们人少，得用巧劲。”
周大山挠挠头：“咋个巧法？”
潘金莲在河口镇的位置画了个圈：“你们看，河口镇离咱们最近，水路陆路都通，位置紧要。方腊占了之后，重修了水寨，囤了不少粮草。可正因为它紧要，守军也最多——探马回报，少说八百人。”
武松皱眉：“那还打它干啥？挑个软柿子捏啊。”
“就因为守军多，咱们才要打。”潘金莲说，“方腊现在主力在北边跟朝廷耗着，后方就靠这些守军撑着。咱们要是能拿下河口镇，烧了他的粮，毁了他的船，他就得从北边调兵回来。北边一松，朝廷那边就能喘口气，说不定还能反扑。”
陈石头听明白了：“主上的意思是……咱们帮朝廷拖住方腊？”
“不是帮朝廷，是帮咱们自己。”潘金莲说，“方腊和朝廷打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一个个收拾。”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河口镇这八百守军，不全是方腊的老兵。探马说，里头至少一半是新招的，没打过仗。咱们要是突然袭击，他们未必顶得住。”
武松来了精神：“那咋打？还像上次那样，夜里摸进去放火？”
“这回不能光放火。”潘金莲说，“要打，就得打下来，哪怕只占一天。占了河口镇，烧了粮草，毁了船，咱们就撤。让方腊知道，咱们还在，还能打。”
她看向陈石头：“石头，你脸上那道疤，河口镇的守军认识吧？”
陈石头摸摸脸上的疤：“认识，上回俺带队烧了他们水寨，好些人见过俺。”
“好。”潘金莲说，“这回你还去，大张旗鼓地去。让守军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凤翔的人回来了。”
周大山有些担心：“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方腊，咱们在哪儿吗？”
“就是要告诉他。”潘金莲说，“告诉他，咱们不光在山里躲着，还能出来打他。让他不得安生，让他分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外头，士兵们正在操练，喊杀声隐约传来。
“咱们在山里躲了大半年，方腊怕是以为咱们早散了。”她转回身，“得让他知道，咱们没散，咱们还在，而且比从前更难缠。”
武松一拍大腿：“对！吓死那狗日的！”
具体怎么打，几个人商量了一上午。最后定下：陈石头带两百人，扮成流寇，大白天去骚扰河口镇，专打外围的哨卡、粮队，打了就跑。武松带三百人，埋伏在河口镇通往北边的路上，等方腊的援兵。潘金莲带剩下的一百多人，守在山谷，随时准备接应。
“记住，”潘金莲最后交代，“咱们的目的是捣乱，不是占地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命要紧。”
“是！”几人齐声应道。
计划定下，山谷里立刻忙活起来。
陈石头挑了两百个最机灵的兵，都是跟着他剿过匪、见过血的。每个人只带三天干粮，轻装简从。兵器也换了，不用长矛大刀，改用短刀、弓箭、绳索——这些在山里用着顺手。
武松那三百人则是另一番准备。他们要打埋伏，得带足箭矢，还得准备滚木礌石。武松亲自带人上山砍树，做了一批简易的拒马——就是削尖的木头架子，摆在路上能挡住骑兵。
潘金莲也没闲着。她让李账房清点粮草，准备了五百人一个月的口粮，万一需要长期作战，不至于断粮。又让周大山组织妇孺，加紧缝制冬衣——眼看入冬了，打仗可不能冻着。
三天后，一切准备妥当。
出发前夜，潘金莲把陈石头和武松叫到跟前。
“石头，你这一路，动静要大，要让河口镇的守军知道是你来了。”她说，“但别真拼命，骚扰为主。要是守军倾巢而出，你就往山里撤，按原定路线跑。”
陈石头重重点头：“俺明白，主上放心。”
“二郎，”潘金莲又看向武松，“你的任务是打援。方腊要是从北边调兵回来，肯定走官道。你在半路设伏，不用全歼，打乱他们的阵脚就行。打完立刻撤，别恋战。”
武松咧嘴笑：“嫂嫂，俺知道，保命第一。”
潘金莲看着他们，心里其实挺不放心。这一去，凶多吉少。可没办法，想打回去，就得冒风险。
“都活着回来。”她最后说，“我在这儿等你们。”
第二天天没亮，两支队伍先后出发。
陈石头带人走山路，悄无声息。武松那队则往北，去预定的埋伏地点。
潘金莲站在谷口，看着他们消失在晨雾里，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仗，是她主动挑起的。
赢了，方腊就得头疼，朝廷那边就能缓口气。输了……她不敢想。
但她必须打。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山里。
回到土房，她坐在桌前，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炭笔在河口镇的位置，画了一个又一个圈。
这一局，她押上了全部家当。
赢了，海阔天空。输了，就得重新躲回深山。
可她不后悔。
乱世里，不敢赌的人，永远赢不了。
她赌得起，也输得起。
大不了，从头再来。
窗外，天色大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一仗，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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