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号”的储氧罐发出轻微的嘶鸣，苏念盯着压力计上的红色警戒线，眉头拧成了疙瘩。刚才在黑烟囱区消耗了太多能源，剩余的氧气只够支撑六小时——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四小时内找到新的补给点，或者抵达预定的上浮坐标。
林深正在调试探测器，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微弱的信号，像沉入水底的石子泛起的涟漪。“西北方向五公里，有低频声波。”他放大信号源，波形呈现出规律的脉冲，“不是生物信号，更像……金属震动。”
苏念立刻调转航向，深潜器破开粘稠的海水，朝着信号源驶去。越往前，海水的颜色越发暗沉，探照灯的光束只能穿透十米远，仿佛被无形的墙挡住。“这里的海水密度异常，”看看着仪表盘，“比正常深海区域高15%，里面混了大量矿物质。”
突然，探测器的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左侧掠过，速度快得像道黑色闪电。林深猛地按住操作台，指尖划过屏幕：“体长约八十米，外形类似皇带鱼，但体表覆盖着角质层——是‘深渊皇带鱼’！”
这是他们第三次遇到这种生物。前两次都只是远远瞥见，而这次，那生物的尾鳍几乎擦着“蓝鲸号”的舷窗划过，带起的暗流让深潜器剧烈摇晃。苏念迅速拉升操纵杆，却发现深潜器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前进的阻力骤然增大。
“是‘死亡海藻’！”林深指着舷窗外，一团团黑色的海藻正从海床升起，藤蔓上布满吸盘，正牢牢吸附在深潜器的外壳上，“它们的生长速度极快，五分钟就能覆盖整个舱体！”
就在这时，那头“深渊皇带鱼”突然掉头，用头部撞击“死亡海藻”。坚硬的角质层撞断了大片藤蔓，黑色的海藻在海水中散开，像被撕碎的绸缎。林深的探测器突然捕捉到新的信号，这次是清晰的生物电波——与之前冰海蚕的频率相似，却更加急促。
“它在帮我们。”苏念的声音带着惊讶，“但为什么？”
林深还没来得及回答，探测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屏幕上，刚才那串金属震动的信号突然增强，源头就在前方的海沟裂隙里。“是‘铁锚号’的紧急信标。”他放大信号，“周川可能还活着，信标是从裂隙深处传来的。”
“深渊皇带鱼”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突然朝着裂隙的方向游去，尾部的发光腺体留下一串明亮的轨迹，像是在引路。苏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动了操纵杆：“不管他做过什么，见死不救……我们和他就没区别了。”
深潜器跟着“深渊皇带鱼”穿过狭窄的裂隙，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裂隙深处有个天然的溶洞，洞壁上布满了发光的晶体，而“铁锚号”的残骸就卡在溶洞中央，半截船身已经被“死亡海藻”覆盖。周川正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上的潜水服破了个大洞，脸色惨白如纸。
“他的氧气瓶快空了。”苏念迅速计算出距离，“我们只有三分钟时间救他，否则‘死亡海藻’会蔓延过来。”
林深操控着深潜器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剪断缠绕在周川周围的藤蔓。就在机械臂即将触碰到周川时，溶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洞顶的晶体纷纷坠落。“深渊皇带鱼”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用身体护住深潜器，挡住了坠落的岩石。
“是余震！”苏念看着仪表盘，“黑烟囱区的热泉活动引发了地质变动！”
周川似乎被震动惊醒，他抬起头，看到“蓝鲸号”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球，朝着深潜器的方向扔来。林深操控机械臂接住，发现那是个数据存储器，外壳上刻着“海沟生态图谱”。
“里面……是我偷录的资料。”周川的声音透过潜水服的通讯器传来，断断续续，“赵坤……他不止想要生物武器……他在找‘深渊之心’……”
话音未落，一块巨大的岩石从洞顶坠落，朝着周川砸去。“深渊皇带鱼”猛地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了岩石，却被巨大的冲击力压在底下。它尾部的发光腺体骤然变亮，发出一阵急促的闪烁——与之前冰海蚕的求救信号一模一样。
“快走！”周川突然推了一把机械臂，“资料……交给研究所……”他转身朝着溶洞深处爬去，似乎想帮“深渊皇带鱼”脱困。
苏念咬了咬牙，推动操纵杆：“林深，收机械臂！”
深潜器缓缓退出溶洞，林深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周川的身影已经被“死亡海藻”淹没，只有“深渊皇带鱼”尾部的光芒还在顽强地闪烁。探测器的屏幕上，数据存储器正在自动传输资料，其中一段视频显示着一个巨大的发光球体，悬浮在海沟的最深处——那就是周川口中的“深渊之心”。
“它在保护我们离开。”苏念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像保护自己的同类。”
林深没有说话，只是将探测器的频率调到“深渊皇带鱼”的生物电波上，发送了一段冰海蚕的“和平信号”。回应他的，是溶洞方向传来的最后一次闪烁，微弱，却坚定。
深潜器驶出裂隙时，海沟的地质变动已经平息。林深低头看着正在传输的资料，突然明白周川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或许，在这片神秘的深渊里，从来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不同的守护方式。
舷窗外，“死亡海藻”正在褪去，露出被清理干净的海床。林深仿佛看到，无数幽蓝的光点和橙红的光芒正在海水中汇聚，像一条跨越深渊的星河，连接着那些守护家园的灵魂。
而那个刻着“海沟生态图谱”的数据存储器，正在“蓝鲸号”的控制台上来回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承载着深渊的秘密，也承载着救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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