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贴出了一张泛黄的告示，墨迹淋漓，却字字清晰。过往的行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识字的人被推到最前面，高声念着上面的内容：
“凡关中、河南无地流民，或退役老兵，愿迁往巴蜀南部、汉中边缘者，朝廷每户赐田五十亩，农具一套，安家银五两。五年内免徭役，三年免赋税。”
人群炸开了锅。
“五十亩田？真的假的？”一个面黄肌瘦的流民攥紧了手里的破碗，碗沿的缺口硌着掌心，“我在关中租地主的田，累死累活一年，还不够交租子的。”
“还有安家银！五两呢！够买两头牛了！”旁边的退伍老兵眼睛发亮，他去年在战场上伤了腿，回村后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去！凭啥不去？”
告示前的骚动很快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甚至传到了周边的州县。那些在灾荒和战乱中失去土地的农民，那些因伤残退役、无以为生的老兵，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负责登记移民的官署前，第二天一早就排起了长龙。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拄着拐杖的老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忐忑和期盼。
“姓名？籍贯？”
“王二柱，关中渭南人。”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搓着手，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官吏，“俺……俺能带着俺娘一起去不？她腿脚不好。”
“可以，朝廷说了，家眷同去，田产按人口增拨，老人孩子都算。”官吏头也不抬地登记着，“去了巴蜀南部，那边气候暖，适合老人养病。”
王二柱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他娘总说，要是能有一块自己的地，死也瞑目了。现在看来，不仅能有地，还能让娘换个暖和地方住。
队伍里，退伍老兵赵虎正盯着墙上的地图。地图上，巴蜀南部被标成了醒目的红色，旁边写着“边防屯田区”。他摸了摸腿上的伤疤，那是去年在边境和南蛮厮杀时留下的。
“官爷，那边……是不是离南蛮很近？”赵虎沉声问，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警惕。
官吏抬了抬头，打量着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军服：“是，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老兵。朝廷会组织移民编练乡勇，农时种地，闲时练兵，既能保家卫国，又能守住自己的田产。”
赵虎的眼睛亮了。他最不怕的就是打仗，怕的是一身武艺无处施展，最后活活饿死。现在好了，既能有田种，又能拿起刀枪守着自己的家，这日子才有奔头。
短短半个月，报名的移民就突破了五万户。官府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地从长安出发，载着流民和老兵，向着西南方向缓缓驶去。车厢里，孩子们的哭闹声、大人们的交谈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呀声，交织成一片充满希望的喧嚣。
而此时的巴蜀南部，早已一片忙碌。地方官们带着民夫，在荒芜的土地上丈量、划分田界，搭建临时的茅草屋，开挖灌溉水渠。远处的山坡上，士兵们正在修筑堡垒，夯土的号子声此起彼伏，震得山脚下的河水都泛起涟漪。
第一批移民抵达时，正赶上春雨绵绵。王二柱扶着老娘，踩着泥泞的土路走进茅草屋，虽然简陋，却窗明几净，灶台上还摆着官府送来的铁锅和米缸。
“娘，你看！”王二柱指着屋前那片刚划分好的土地，雨水冲刷过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这都是咱的了！”
老娘颤巍巍地伸出手，触摸着湿润的泥土，老泪纵横：“是真的……真的有自己的地了……”
赵虎则被分配到了靠近边境的堡垒附近。他和其他老兵一起，领着移民们开垦荒地，教他们如何在坡地种植耐旱的玉米和土豆。休息时，他会拿起锈迹斑斑的长刀，在空地上演练几招，引来一群半大的孩子围观。
“赵叔，你这刀法真厉害！”一个孩子拍着手喊。
赵虎笑着收起刀：“等你们长大了，我教你们。咱守着自己的地，谁也别想抢！”
移民们带来的，不仅是劳动力，还有先进的耕作技术。关中的犁耙、河南的水车，很快在巴蜀南部落地生根。王二柱教乡亲们用曲辕犁耕地，比当地传统的木犁效率提高了一倍；赵虎则把军队里的“互助耕作法”教给大家，十几户人搭伙干活，你帮我插秧，我帮你收割，进度快了不少。
地方官们也没闲着。他们在移民聚居区设立学堂，让孩子们免费读书；开办医馆，给移民和当地百姓看病；甚至组织集市，让移民带来的布匹、农具，能和当地人的药材、山货交换。
“以前啊，咱们都不敢靠近汉人，怕他们欺负咱。”一个彝族汉子背着药材来到集市，笑着对王二柱说，“现在看你们种地、盖房，跟咱一样过日子，才知道都是好人。”
王二柱递给他两个刚蒸好的馒头：“以后就是邻居了，互相帮衬着，日子才能过好。”
彝族汉子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连连点头：“对，互相帮衬！”
随着移民的不断涌入，巴蜀南部渐渐热闹起来。曾经荒芜的土地上，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曾经人迹罕至的山脚下，出现了一个个村落；边境的堡垒里，士兵和移民乡勇一起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南方的丛林。
南蛮部落曾想趁移民立足未稳，来抢些粮食和牲畜。却没想到，这些移民里有不少退伍老兵，不仅会种地，更会打仗。赵虎带着乡勇们，利用熟悉的地形设下埋伏，把来犯的蛮人打得落花流水，还抓了几个俘虏。
“告诉你们首领，”赵虎指着俘虏，声音洪亮，“这里是我们的家，也是大新朝的土地。再敢来犯，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俘虏被放回去后，南蛮部落果然消停了不少。偶尔有小股骚扰，也被移民乡勇们联手击退。久而久之，蛮人不仅不敢再来侵扰，反而开始和移民做交易，用兽皮、药材换取盐巴和布匹。
秦天宇收到西南送来的奏报时，正在灯下批阅奏折。奏报上写着：“移民已达十万户，开垦荒地百万亩，边境无大的战事，汉蛮和睦，商旅渐兴。”
他放下朱笔，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月光洒在长安的街道上，也洒在千里之外的巴蜀南部，照亮了移民们新盖的房屋，照亮了田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也照亮了那些在边境堡垒上巡逻的身影。
“迁徙人口，充实边防……”秦天宇低声自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要的从来不止是军事上的防御，更是文化的融合，是人心的归附。当移民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繁衍生息，当汉人与当地人通婚、通商、一起劳作，这片土地才会真正成为帝国牢不可破的边疆。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沉稳而悠长。秦天宇知道，西南的夜，此刻一定也很宁静。移民们在新家里酣睡，乡勇们在堡垒上站岗，田地里的庄稼在月光下悄悄生长……这一切，都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他转身回到案前，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下：“甚好。令地方官继续安抚移民，兴修水利，开办新学，务必使西南之地，长治久安。”
笔尖落下，墨迹在纸上晕开，像一滴投入湖心的水，荡开层层涟漪。那涟漪所及之处，是十万户移民的新生，是西南边疆的稳固，更是一个王朝在西南大地上，深深扎下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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