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紫宸殿内,烛火如豆,映着秦天宇指尖划过的西南舆图。图上用朱笔圈出的“汉中”二字被反复点染,墨迹几乎要透纸而出。站在一旁的兵部尚书李信看着皇帝鬓角新添的白发,低声道:“陛下,韩信将军的奏疏已在案头搁了半月,巴蜀土司又送来急报,说滇国与夜郎余部在澜沧江沿岸械斗,死伤逾百。”
秦天宇抬手按住眉心,指腹碾过舆图上交错的山脉——自韩信提出“羁縻州”策略后,西南虽暂稳,却仍像摊在案板上的碎瓷,看似拼合,缝隙里藏着随时会崩裂的隐患。巴蜀的税银总被土司以“山神发怒”为由拖欠,汉中的驻军调令要绕过三道关卡才能抵达南中,更别提滇国的铜器与汉地的盐铁贸易总被部落私设的税卡盘剥,商队常要带着刀斧才能走完全程。
“传韩信进殿。”秦天宇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片刻后,一身戎装的韩信踏入殿中,甲胄上还沾着陇西的沙尘。他刚从西南巡查归来,靴底的泥痕里混着巴蜀特有的红土。“陛下深夜召臣,可是为西南事务?”
秦天宇将舆图推到他面前,指尖重重戳在汉中的位置:“你说,要让这摊碎瓷真正粘成整块,缺的是什么?”
韩信俯身细看,指尖划过巴蜀与汉中的交界线:“缺一个枢纽。巴蜀多山,南中多瘴,唯有汉中居其中,北接关中,南通滇黔,西连羌地,东望荆楚——若在此设一机构,统管军政,方能将羁縻州与直辖地拧成一股绳。”
“那就设都护府。”秦天宇的声音陡然拔高,烛火猛地跳了跳,“汉中都护府,直接对朕负责,辖巴蜀、汉中及周边三十七羁縻州,军政民商一把抓。”
韩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俯身叩首:“陛下圣明!臣巡查西南时已拟好章程,请陛下过目。”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
秦天宇展开竹简,韩信的笔迹力透纸背,开篇便直指要害:“西南之乱,根在‘权散’——军权归边将,民政属郡守,贸易掌于土司,遇事互踢皮球。都护府当握三权:一为军权,可直接调动巴蜀驻军及羁縻州部落兵;二为政权,任免郡守以下官员,核查土司贡赋;三为商权,统管茶马道及边境互市,严禁私设税卡。”
“好一个‘三权归一’。”秦天宇指尖在“部落兵”三字上顿了顿,“部落兵听调不听宣,如何让他们服管?”
“臣已与夜郎、滇国等大部落约法三章。”韩信答得干脆,“都护府按部落人口抽兵,编入‘夷汉营’,汉兵与夷兵混编,战时共进退,平日同操练。有功同赏,有过同罚——去年平叛时,夜郎兵随汉军斩了叛首,臣已奏请陛下赐其首领‘昭信校尉’之职,如今他见了汉官,会主动行跪拜礼。”
秦天宇嘴角微扬:“那民政呢?郡守与土司各管一摊,怕是会互相掣肘。”
“都护府下设‘抚夷司’,”韩信指着竹简上的条目,“选通晓夷语、熟悉民俗的官员任职,既监督郡守征税,又核查土司纳贡。臣在滇国见当地夷人不懂汉法,常因‘私藏铁器’被问罪,抚夷司可先编《夷汉合律》,把‘私藏铁器’改成‘私造兵器’才定罪,既保朝廷法度,又顺当地习俗。”
说到贸易,韩信的声音更亮了:“臣建议设‘茶马总署’,统一制定贸易规则——汉商以盐铁换夷人的马匹药材,需在总署登记,违者没收货物;土司若私设税卡,都护府可直接派兵拆毁,情节严重者削其世袭资格。”
秦天宇越看眉头越舒展,忽然拍案:“就按你说的办!首任都护……”
“臣举荐李崇。”韩信脱口而出,“他曾随臣平定夜郎,熟悉西南地形,去年在永昌郡推行‘汉夷学堂’,当地土司的子弟都愿听他的话。最重要的是,他敢硬也能软——上月处理羌人抢粮案,他先斩了带头的酋长,又给部落送去种子,现在羌人见了他的旗号,都会主动让路。”
三日后,朝堂之上,秦天宇将汉中都护府的章程掷在案上,金銮殿内鸦雀无声。吏部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都护府权力过重,若都护有异心……”
“朕信李崇,更信制度。”秦天宇打断他,目光扫过众臣,“都护府每季度需将军政账册直送朕的案头,设‘监军使’由内侍省派任,直接向朕密报。若有异动,朕弹指间便可收回印信。”他顿了顿,提高声音,“再者,西南不稳,关中难安!当年刘邦据汉中得天下,今日朕设都护府,便是要让汉中成为镇住西南的铁锚!”
旨意一下,长安城的工匠营立刻忙了起来。都护府的印信由秦天宇亲赐,铜质的印纽刻着展翅的朱雀,印面“汉中都护府印”六个大字由李斯后人亲笔题写,笔画如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首任都护李崇领旨谢恩时,秦天宇特意将韩信那卷竹简塞给他:“这是韩信的心血,你带在身边,遇事多看看。”
李崇抵达汉中时,正值春汛。他没先入府衙,而是带着亲兵沿褒斜道巡查——这条连接关中与巴蜀的古道上,商队正忙着卸货,脚夫的号子混着骡马的嘶鸣,李崇忽然勒住马,看着路边一块被车轮磨平的石碑,上面刻着“汉初三杰曾由此入蜀”。
“都护,前面就是南郑城了。”随从提醒道。
李崇却摇头:“先去看河。”
褒河岸边,十几个夷人正背着竹篓往船上装药材,见了官差竟转身就跑。李崇让人拦住领头的,笑着递过一块令牌:“我是汉中都护李崇,都护府设了‘互市司’,以后卖药材不用躲,登记就能免税。”他指着远处的渡口,“那里要建码头,以后你们的药材直接卸在码头,会有汉商来收,价格比土司给的高两成。”
夷人将信将疑,李崇却让人取来文房四宝,当场写下字据:“凭此据可在互市司领十斤盐,算我送的。”夷人捧着字据愣了半晌,忽然跪地磕头,用生涩的汉话说:“以前……土司说汉人都是狼,原来不是。”
李崇在南郑城的府衙前竖起两块碑,左边刻着《都护府职权》,明晃晃写着“调兵、任免、征税之权”;右边刻着《夷汉公约》,第一条便是“杀人偿命,无论汉夷”。他让人把韩信编的《夷汉合律》刻成木牌,插在各部落聚居处,派会说夷语的士兵逐字讲解。有夜郎的小土司不信邪,私自在茶马道设卡,李崇当天就带三百兵拆了卡子,把人绑到南郑城示众,却又在他儿子来求情时,给了十亩新垦的水田:“你爹犯了法,按律处置,但你只要好好种地,都护府照样认你是良民。”
三个月后,都护府的第一道征兵令传到滇国。首领看着令上“每百户出五人,编入夷汉营,月发粮三石”的字样,想起李崇送来的新式农具,咬着牙点了头。当滇国士兵穿着汉军的甲胄,与汉兵同吃同住时,才发现汉兵会教他们识字,受伤了还有军医诊治——比跟着土司打群架强多了。
秋收时节,李崇收到了韩信从长安寄来的信,信里说皇帝看着西南送来的税银清单,笑着说“比去年多了三成”。李崇把信贴在府衙的墙上,转身带着抚夷司的官员去看新修的水渠——那是汉匠教夷人挖的,能灌溉两千亩田,渠边的石碑上刻着“汉夷共饮一江水”。
入夜的南郑城,都护府的灯总亮到深夜。李崇常对着舆图发呆,图上用红笔标着新修的驿站、正在开垦的荒地,还有即将通车的栈道。他想起临行前秦天宇的话:“设都护府不是为了征服,是为了让西南的孩子能像长安的孩子一样,知道什么是‘天下’。”
这年冬天,夜郎的夷人首领带着儿子走进南郑城的学堂,指着“汉中都护府”的牌匾问教书先生:“这几个字念什么?”先生笑着写下:“汉。中。都。护。府。”孩子跟着念,声音清脆,像雪落在青石板上的声响。远处的军营里,滇国士兵正跟着汉军唱《从军行》,夷语的调子混着汉语的词,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汉中都护府的灯笼,就这样在西南的夜色里亮了起来,像颗钉子,牢牢钉在巴蜀与南中的交界,将曾经散落的土地与人心,一点点拢成了坚实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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