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当她再次踏入14班的教室时，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截然不同。现在，她的眼神里则充满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而温暖的变化。之前同情的关心消失了，现在是大大方方的接纳。大家会很自然地跟她开玩笑，讨论题目时也会毫不客气地指出她的错误，甚至组长还敢在收作业时因为她写得慢而催促她：“哎我说大小姐，你这写的不是字，是往上绣花呢！快点快点，全班就等你了！”
这看似无礼的催促，却让苏晓蔓感到了舒心。
因为这证明，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特殊照顾的人，而是被重新当成了一个普通的一员。
白天的课程里，苏晓蔓拼命地消化着老师讲的每一个知识点。而到了夜晚，“深夜小灶”也开始了。
这天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按照计划表上的轮值安排，今晚负责给苏晓蔓“开小灶”的是理科攻坚组的两位王牌——林天和赵敏。
苏晓蔓坐在中间，左手边是林天；右手边是赵敏。
“哪道题？”林天言简意赅，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懒得说。
“这……这道。”苏晓蔓指了指物理练习册上的一道关于带电粒子在复合磁场中运动的压轴大题。
这道题，她整整看了一个晚自习，连题目描述都快背下来了，可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浆糊。
林天扫了一眼题目，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开始写。
不到三分钟，他停下了笔，将那张写满了推导过程的草稿纸推到苏晓蔓面前，点了点最后的答案。
“过程都在这里，看懂了吗？”
看懂？
她连他第一行公式是怎么从题目条件里冒出来的都没搞明白！更是让她怀疑自己学的物理和他学的可能不是同一个次元的课本。
这哪里是解题过程，这分明就是魔术表演！凭空变出了一个答案，然后问你“你看懂我的戏法了吗？”
看着苏晓蔓茫然的脸，林天那本就不多的耐心更少了。他烦躁地用笔敲了敲桌子。
“受力分析，洛伦兹力，动能定理，这几个基础点总懂吧？”
苏晓蔓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行了啊！”林天提高了音量，“把这几个公式联立起来，用克莱姆法则解这个方程组不就出来了吗？很难吗？”
“……”苏晓蔓想哭。
很难！非常难！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它们组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一直沉默的赵敏伸出了手。她没有去拿笔，而是不声不响地从苏晓蔓的笔袋里拿出了三支不同颜色的笔和一块橡皮。
赵敏没有说话，她只是将那三支笔在桌面上摆开。一支红色的笔，一支蓝色的笔，还有一支黑色的笔。
她指了指红笔，对苏晓蔓轻声说：“把它想象成一个带正电的粒子。”
然后，她将蓝笔和黑笔并排放在“红笔”前进的路径上，说：“这里，是一个电场，方向朝上。”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接着，她又将那块橡皮放在了笔的旁边，说：“同时，这里还有一个垂直纸面向里的磁场。”
赵敏用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支代表“带电粒子”的红笔，让它缓缓地进入由蓝笔和黑笔组成的“电场”。
“你看，当它进来的时候，电场力让它往上偏，对吗？”
苏晓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个直观的演示，让她理解了第一个受力情况。
“好，”赵敏继续说，“现在，我们加上磁场。”她将橡皮推了过去，“根据左手定则，它受到的洛伦兹力，会指向哪边？”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的左手做了一个标准的示范。
苏晓蔓学着她的样子也伸出了左手比划着。当她确定了洛伦兹力的方向后，眼睛猛地一亮！
“会……会往下偏！”
“对。”赵敏点了点头，“那么，当这个向上的电场力和这个向下的洛伦兹力，大小相等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会……会抵消掉！它就能直线穿过去了！”苏晓蔓脱口而出。
“没错。”赵敏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就是‘速度选择器’的原理。这道题最关键的第一步就是理解这个过程。现在，你再去看林天写的第一个公式是不是就明白了？”
苏晓蔓猛地转过头再次看向那张草稿纸。
那行公式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她瞬间就明白了那个公式的物理意义，以及它是如何被推导出来的。
“我……我懂了！我懂了！”苏晓蔓激动地喊了出来。
她激动地抬头想向赵敏道谢，却发现赵敏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林天，眼神像是在询问：“接下来，该你了。”
苏晓蔓也下意识地看向林天。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林天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草稿纸。
他的目光在赵敏身上。
那双巧的手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白皙。
林天的眼神里有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就在刚才，赵敏用三支笔和一块橡皮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他的骄傲。
他看着赵敏，发现当她专注于解决一个具体问题时，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芒。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以后自己设计的游戏里那些复杂的伤害判定模型，能让她用这种方式来做测试和演示，那效率该会提高多少？
“喂，林天？”苏晓蔓看他半天没反应，小声地叫了他一句。
林天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赵敏的目光，耳根处泛起了红晕。
“咳……”他重新拿起笔指着草稿纸的第二部分，语气虽然依旧很酷，但不知为何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第一步懂了，后面就简单了。粒子离开复合场进入纯磁场，做匀速圆周运动，洛伦兹力提供向心力，公式在这里。把刚才求出来的速度v代进去，就能算出半径r。后面的自己会了吧？”
这一次，他的讲解详细了。
虽然只是一句，但对于苏晓蔓来说体验感已经好了太多。
“嗯！会了！”苏晓蔓重重地点头，拿起笔开始计算最后的结果。
深夜十一点，校园里已经万籁俱寂。
“小灶”结束，苏晓蔓感激地和两人道别。
教室里只剩下了林天和赵敏。
两人默默地收拾着书包，谁也没有说话。
“那个……”林天率先打破了沉默，显得有些不自然，“你刚才那个方法挺高效的。”
赵敏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背上书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林天看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又跟了一句：“明天……还是物理？”
赵敏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抛下一句：“看她进度。”
说完便消失在了门外。
林天一个人站在教室里，看着桌面上的那几支笔和一块橡皮久久没有动弹。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赵敏伸出左手比划“左手定则”的那个画面。
那一刻，他觉得那可能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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