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一中看门大爷李伯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儿准备打开伸缩门。
一抬头却见校门口的学府路此时已经堵的一言难尽。
车,全是车。
有的车头上挂着大红花,一看就是家长来送锦旗的;有的车身上印着“xx电视台”、“xx日报”的字样,那是闻着味儿赶来的媒体;还有几辆大巴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路边,车窗上贴着“xx中学考察团”的横幅,这是连夜从隔壁市县赶来“取经”的同行。
李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
“这……这是怎么了?学校出啥大事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几个小时前,江城一中教务处连夜赶制的一块巨大的成绩单刚刚被挂在了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那上面写着两行足以让整个江省教育界地震的数据: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14)班在2005年高考中再创辉煌!
理科状元林天(728分),文科榜眼陈静(704分),全班55人全部上线!一本上线率98.18%!本科上线率100%!
数据是冰冷的,但它带来的冲击力是滚烫的。在这个“分分分,学生的命根”的年代,在这个“考考考,老师的法宝”的岁月里,14班的这份成绩单已经超越了“优秀”的范畴,直接晋升为“神迹”。
八点整,校门失守。
早就按捺不住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记者。
在这个自媒体还没兴起的年代,传统媒体的力量是巨大的。长枪短炮扛在肩上,录音笔举在手里,这帮平时跑社会新闻、跑民生新闻的记者,此刻全都化身为“教育专家”。他们不需要深度报道,不需要理性分析,他们只需要抓住那个传说中的男人——杨明宇。
“请问杨老师在吗?”
“我们要给杨老师做个专访!”
“听说杨老师有点石成金的能力,我们想拍个特写!”
“听说杨老师带学生去网吧包夜都能提高成绩,这是真的吗?”
看门大爷李伯被十几支话筒怼在脸上,吓得直摆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杨老师……杨老师可能……”
记者们当然不信,绕过大爷直奔办公楼。
这时候,办公楼三楼的校长室里,正在上演一出名为《逃出生天》的滑稽戏。
校长周振邦,这位平日里总是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教育家,此刻手里握着电话听筒,额头上冒着汗。
“嘘!嘘!小点声!”周振邦对着正在沙发上装死的教导主任王海德比划着手势。
王海德现在的形象更是惨不忍睹。
他的白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两个扣子——那是刚才在楼下被热情的家长拽的;他的眼镜腿弯了一边——那是被挤进来的摄像机撞的;他的一只皮鞋还被人踩掉了一块皮——那是为了护送周校长上楼付出的代价。
“校长,咱们为什么要躲着啊?”王海德问道,“这是喜事啊!咱们不是应该敲锣打鼓地出去接受采访吗?”
“接受个屁!”周振邦压低声音,指了指窗外喧嚣的人群,“你看看外面那架势!那是采访吗?现在咱们说什么都是错。说杨明宇是天才?那别的老师怎么想?说这是学校领导有方?那家长会说我们抢功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话音未落,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吓得周振邦一哆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哪位?”
“老周啊!我是教育局老李啊!恭喜恭喜啊!”电话那头传来局长爽朗的笑声,“你们这次可是放了个大卫星啊!省厅的领导刚才都给我打电话了,点名表扬你们一中!”
周振邦立马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哎呀,李局长,这都是局里领导有方,我们就是做了点微小的工作……”
“行了行了,别跟我打官腔。”李局长话锋一转,“是这样,省电视台的《教育在线》栏目组已经在路上了,点名要采访杨明宇。这是一个宣传咱们江城教育的好机会,你务必把杨老师安排好,让他配合一下,讲讲那个什么……‘快乐教育’的心得。”
周振邦的脸瞬间苦成了苦瓜:“局长,这……这有点困难啊。”
“什么困难?他还能不上班?”
“他……他还真没上班。”周振邦看了一眼王海德,咬着牙说道,“杨老师今早没来。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我们派人去他家敲门,邻居说一大早就看见他背着个包出去了,说是去……去云游四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云游四海?”李局长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你开什么玩笑?这种关键时刻,他给我玩失踪?周振邦,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省台的记者要是扑了空,唯你是问!”
“啪。”电话挂了。
周振邦瘫坐在地上,看着王海德:“听见了吗?掘地三尺。老王,你带几个体育老师去给我找!网吧、台球厅、书店、甚至洗脚城,只要是他可能去的地方,都给我翻一遍!”
王海德一脸委屈:“校长,杨老师那是正经人,他不去洗脚城……”
“少废话!快去!”
整个一中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除了记者和领导,最让学校头疼的是那些疯狂的家长。
这帮家长可不管什么教学秩序,什么招生规定。在他们眼里,杨明宇就是那能点石成金的活神仙,14班就是那通往清华北大的直通车。
教务处的门槛是真的被物理意义上地“踏破”了——门框下面的那条金属压条硬生生被挤变形了。
“老师!我要给孩子报名!我就要进杨老师的班!”
“我们家孩子初二,能不能跳级?只要杨老师肯收,让他每天去扫厕所都行!”
“老师,这是两万块钱赞助费,您给通融通融……”
“两万?你看不起谁呢?我出五万!把那个谁谁谁的名额让给我!”
教务处的几个年轻女老师被这场面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大夏天也不嫌热)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暴发户大哥,直接把一皮箱现金拍在桌子上:“别跟我废话!我就问一句,能不能进?不能进我就去找校长!我就不信了,这年头还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而在人群的另一边,几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家长则在打“感情牌”。
“老师,我们家孩子命苦啊……从小就笨,您看杨老师连周涛那种……那种孩子都能教出来,能不能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孩子?”
这就是中国家长的缩影。
为了孩子,他们可以卑微到尘埃里,也可以疯狂到失去理智。他们并不真的了解杨明宇的教育理念,他们也不在乎什么“项目式学习”或者“尊重个性”。他们只看到了那个“100%一本率”的结果,然后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冲了上来。
这种狂热让人感动,也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哀。
此时此刻,作为风暴中心的14班教室反倒是全校最安静的地方。
因为高三已经毕业,教室空了。
但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却成了“朝圣地”。
不少外校来的考察团老师,还有本校低年级的学生,都在这里探头探脑。
“哎,这就是传说中的14班啊?”
“看着也没啥特殊的啊,桌椅板凳都一样破。”
“你懂什么!这叫‘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你看那黑板,那是状元林天写过字的黑板!你看那窗台,那是苏晓蔓擦过的窗台!”
“快快快,摸一下那个门把手!沾沾仙气!保佑我期末考试80+!”
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竟然真的排着队去摸14班的门把手。
甚至有个外校的老师,趁没人注意,偷偷溜进教室,从讲台的粉笔盒里拿了一根粉笔头,小心翼翼地包在纸巾里,揣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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