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
齐瑞书通过季晖发的消息找到了地点。
灵堂布置得简单而肃穆,正中挂着季凛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季凛微微蹙眉,专注地调整着相机,阳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时他还活着,呼吸着深秋清冽的空气,专注于镜头里的世界。
灵堂里人来人往,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季母坐在前排,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当牧师念到“年仅二十一岁”时,她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妈!妈!”季晖惊慌失措地扶住母亲,现场一阵混乱。
齐瑞书站在人群最后,看着医护人员将季母抬出去急救,看着季晖慌乱无措的眼泪,看着那张黑白照片里温和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葬礼结束后,齐瑞书找到季晖,说想去摄影社的活动室整理季凛遗留的东西。
季晖的眼睛还是红肿的,点了点头:“麻烦你了。我...我现在没法去那里。”
活动室里还保持着展览结束后的样子。
墙上的分区标记还没撕掉,长桌上散落着一些未用完的卡纸和工具。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上切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像极了那个周六下午两人一起装裱照片时的场景。
齐瑞书走到季凛常坐的位置前,慢慢坐下。
桌面上还放着一个笔记本,翻开的那一页是展览的灯光设计草图,字迹工整,线条干净。
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芦苇光影——入口主打,灯光从左上角45度打。”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
他开始整理。
季凛的东西不多:几本摄影理论书,一盒未开封的偏振镜,几个备用内存卡,还有那台相机。
齐瑞书拿起相机,手指按在开机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他将其他东西仔细地装进一个纸箱,只有那台相机,他偷偷地留了下来。
将纸箱交给季晖时,他撒谎说:“都、都在这里了。”
季晖没有怀疑,只是疲惫地道了谢。
回到家,齐瑞书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昏黄的光。
他拿出那台相机,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圣物,小心翼翼。
开机,屏幕亮起。
最后一张照片是季晖在KtV里胡乱拍下的——季凛皱眉挡镜头的瞬间,表情无奈又带着宠溺。
再往前翻,是展览现场的照片,是银杏大道的金黄,是那张两人在树下的合照。
齐瑞书的手指停在合照上。
照片里,季凛笑得温和自然,阳光给他镀上金边,几片银杏叶定格在半空中。
而他站在季凛身边,笑容僵硬,眼中却有一种难得的光芒。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三天后会发生什么,还怀着忐忑而期待的心情,准备着周二的告白。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相机屏幕上。
齐瑞书没有擦,只是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一张张地往前翻,像是在进行一场缓慢的告别仪式。
大多数都是景色。
每一张照片都在讲述一个已经永远逝去的瞬间。
齐瑞书抱着相机,蜷缩在床上。
泪水浸湿了枕头,但他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胸口的剧痛占据。
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深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被硬生生挖走了,留下一个空洞,冷风呼啸着穿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哭晕了还是睡着了,意识在黑暗的海洋中沉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梦里全是血色的傍晚,散落的向日葵花瓣,季凛逐渐冰冷的手,和那句永远等不到回答的“我喜欢你”。
“齐瑞书?齐瑞书!醒醒!”
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齐瑞书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一片。天花板是熟悉的宿舍样式,不是家里的吸顶灯。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室友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带着关切,“你一直在说梦话,还哭了。”
齐瑞书茫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确实是宿舍,他的床铺,他的书桌,桌上还摊着摄影理论的课本。
窗外传来篮球场上的喧哗声,远处教学楼的上课铃隐约可闻。
可是...他不是在家里吗?不是刚参加完季凛的葬礼吗?
“现、现在几点?”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快十二点半了。”室友看了看手机,“你不是有个什么社团活动吗?什么作品展?还不出发吗?”
齐瑞书的心脏猛地一跳。
作品展?那不是...那不是季凛出事前的事情吗?
他抓起手机,解锁屏幕。
日期清晰地显示着:10月26日,星期日。
齐瑞书的手指开始颤抖。
他打开微信,社团群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莫嘉怡通知今天上午九点提前到达做准备工作。
往上翻,是季凛在周三发的消息:[周六西郊公园采风,有人想一起去吗?]
周六采风...那是他和季凛单独去的那次,是拍下银杏树下合照的那天。
可那已经是...那应该是上周的事情了。
齐瑞书的大脑一片混乱。
齐瑞书的呼吸急促起来。
“你还好吗?”室友担忧地看着他,“脸色好差,要不要请假?”
齐瑞书摇摇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下床。
他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脸。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像是真的哭过很久。
但日期确实显示10月26日。
社团群里的消息确实在讨论今天的筹备会。
那场葬礼,那片血色,那些散落的向日葵花瓣...
难道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
不,不可能。那痛楚太过真实,那绝望太过深刻,那不可能是梦。
除非...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齐瑞书冲回房间,抓起背包,甚至来不及换下睡衣,直接套上外套就往门外冲。
他没有回答,只是拼命地跑。
走廊,楼梯,宿舍楼大厅,校园小径...所有景物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但这一切都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像是透过一层薄雾看到的世界。
活动室在艺术楼三楼。
齐瑞书气喘吁吁地冲上楼梯,在走廊里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莫嘉怡的声音,穆智诚的声音,还有...
还有那个温和、清晰、他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灯光方案需要再调整一下,入口处的明暗过渡可以更柔和...”
季凛的声音。
齐瑞书停在活动室门外,手按在门把上,却不敢推开。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呼吸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果推开门,看到季凛坐在那里,温和地讲解着灯光设计...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展厅已经布置完毕,灯光恰到好处地洒在每一幅作品上。
参观者三三两两地站在作品前,低声交谈、拍照。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
展厅入口处,季晖正热情洋溢地向一群新生讲解:“这张芦苇光影是我们社一位新成员的作品,光影处理特别巧妙,你们看这里的光斑...”
他的声音响亮,表情生动,橙色的卫衣在素雅的展厅里格外显眼。
而在展厅的另一侧,季凛正和莫嘉怡站在那幅作品前,似乎在讨论什么。
他今天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专业。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
看到齐瑞书的那一刻,季凛的眉头微微蹙起。
齐瑞书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睡衣——浅蓝色的棉质睡衣,外面胡乱套了件外套,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整个人狼狈不堪。
更要命的是,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展厅明亮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展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响起。
但齐瑞书根本不在乎。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季凛身上,从那张温和的脸,到那双关切的眼睛,再到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弧度——他还活着,真实地,完整地,站在光里。
季凛快步走过来,眉头蹙得更紧:“瑞书?你怎么...”
他压低声音,“到的有点晚了,是生病了吗?”
齐瑞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死死地盯着季凛,仿佛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
季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那只手温暖、干燥,带着熟悉的气息。
齐瑞书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温度,那温度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和记忆中那只逐渐冰冷的手形成了残忍的对比。
“有点烫...”季凛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话还没说完,齐瑞书就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用力得几乎让季凛踉跄了一下。
齐瑞书将脸深深埋进季凛的肩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季凛...季凛...”他哽咽着,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声音破碎不成调,“你还在...你还在...”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浸湿了季凛肩头的衬衫布料。
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悲痛、绝望、恐惧,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齐瑞书哭得浑身发抖,哭得几乎窒息,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哭出来,才能证明这一刻的真实。
季凛僵在原地,手臂悬在半空中。
几秒钟后,他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环住齐瑞书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没事了,我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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