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界的清晨,薄雾如常,但天穹之上,那些淡金、幽暗、银亮、赤红的异色光点,在历经一夜之后,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它们依旧稀疏闪烁,但若以神识细细感知,便能发现,这些光点散发的道韵波动,不再如最初几日那般泾渭分明、隐隐带着侵略与排斥,反而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向内收敛并与周围天地灵机缓缓相容的迹象。
苏婉于青莲旁缓缓收功,自调息中醒来。连续七日以“太和之气”温养道种灵性,对她消耗颇巨,但感受到道痕印中心那翠绿光华一日稳过一日,她心中便觉值得。此刻她睁开眼,习惯性地先以神识扫过天际那些光点,随即,秀眉微挑,露出一丝讶色。
“林兄,你感觉到了吗?”她轻声问道。
一旁护法的林念源早已起身,正凝神望着天空,闻言点头,神色间带着思索:“感觉到了。这些‘印记’残留的道韵,似乎……温顺了些?不,不止是温顺,更像是在被某种力量缓慢地‘梳理’、‘安抚’。”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青莲之下静静悬浮的归墟砚,更准确地说,是投向砚畔道痕印中心那点沉静的翠绿灵光。是它吗?是这初生的道种灵性,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这些外来的、不怀好意的印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就在日头完全跃出地平线,第一缕纯正的阳光洒落青莲的刹那——
道痕印中心,那点翠绿光华,忽然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初生婴孩懵懂的心跳。
紧接着,一圈柔和、清澈、充满勃勃生机却又带着一种奇特包容韵律的翠绿光晕,自那点光华中心荡漾开来。这光晕并不强烈,甚至不如苏婉的创世清辉显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它如同水波,缓缓漫过道痕印,漫过归墟砚身,继而向着四周,向着莲心界的天地,悄然扩散。
光晕过处,并未引起灵气沸腾,也未改变万物形态。但苏婉和林念源却清晰地感知到,莲心界那因新生而略显“稚嫩”、“脆弱”的天地道韵,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和而坚韧的“粘合剂”与“润滑剂”,流转间少了几分滞涩,多了几分圆融顺畅。甚至脚下的大地,都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欢欣般的脉动。
而当天际那些异色光点,被这翠绿光晕的韵律扫过时,变化更加明显!
代表“琴律”规整之力的淡金光点,其散发的冰冷、僵硬的秩序波动,似乎被这充满生机的韵律“浸染”,微微软化了一丝,光芒流转间,竟隐约带上了一丝与莲心界日夜交替、四时轮转相契合的、更加“自然”的节律。
代表“红尘”迷离之力的幽暗光点,其内变幻不定的迷离色彩,在翠绿光晕抚过后,似乎清晰、沉淀了刹那,少了几分混乱人心的躁动,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属于“情”本身的醇厚与真实感。
代表“窃痕”解析之力的银亮光点,高速闪烁的频率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调整,似乎其冰冷的解析逻辑,在接触这翠绿灵性韵律时,被短暂地“干扰”或“引导”,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地试图窥探一切,反而有了一瞬类似“观察”与“记录”自然韵律的“沉默”。
唯有代表“信毒”炽热之力的赤红光点,变化最为轻微,但其纯粹排他的炽热光芒,在翠绿光晕掠过时,也似乎被“包裹”了一层极淡的、中正平和的“膜”,其灼热的侵略性被稍稍隔绝。
这并非驱逐,亦非压制,而是一种更高明的、春风化雨般的“调和”与“引导”!道种灵性以其初生的、纯粹的“包容”与“新生”道韵为根基,仿佛一位天生的“调和者”,正在尝试将那些外来、不谐的“杂音”,缓缓引导、安抚,使之能够与此界新生的天地韵律共存,甚至……转化其中部分特性,为此界增添不一样的“色彩”与“深度”。
“灵性初照,便有调和万道之气象……”林念源喃喃自语,眼中震撼之色久久不退,“云轩兄当年以身化砚,纳道伤而不毁,其志在‘容’。这道种承其志而生,果然非同凡响。这不仅仅是自保,这分明是在为莲心界谋划一条……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长远之路!”
苏婉亦是心潮澎湃,美眸中异彩涟涟。她比林念源更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种灵性散发的调和韵律,与她的创世之力隐隐呼应。她的创世,在于“开辟”与“造化”;而这灵性的调和,则在“梳理”与“融洽”。二者相辅相成,方能使莲心界根基稳固,生机绵长。
“只是,此举固然展现出绝佳潜力与格局,却也等于正式向那四方背后的存在宣告——此界有‘异’,有道种,有值得它们更加‘关注’的价值。”苏婉欣喜之余,忧虑再生,“灵光初照,是福是祸,恐怕尚未可知。”
仿佛为了印证苏婉的担忧,就在那翠绿灵性光晕缓缓消散,道痕印重归平静后不久,莲心界东方,断念丘方向的虚空,再次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这一次,并非月无瑕那清冷的月华。
而是一道极其淡薄、近乎透明、却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仿佛能压塌诸天星辰的“视线”,自无尽虚空之外,遥遥投来。这“视线”并无实体,也非攻击,却比之前坤舆府巡界使的意念更加浩瀚,更加难以捉摸,充满了纯粹“观察”与“记录”的意味,仿佛一位高踞九天之上的古老存在,随意瞥了一眼自己领地边缘一颗新发芽的、有些特别的“种子”。
在这道“视线”掠过的刹那,苏婉、林念源,乃至刚刚完成一次“灵光初照”略显疲惫的道种灵性,都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与寒意,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伟大存在,从里到外“看”了一眼。
“视线”一扫而过,并未停留,虚空涟漪平复。但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却久久不散。
“刚才……那是什么?”林念源声音干涩,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那绝非四方道标背后的意志,气息更加古老,更加……超然。
苏婉脸色发白,摇了摇头,目光却更加坚定地看向归墟砚。灵光已照,便再无退路。无论引来何种目光,莲心界,她和云轩,都只能沿着这条“包容”与“守护”之道,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而在那无尽虚空不可知的深处,一双仿佛由星辰组成的、淡漠无比的眼眸,缓缓闭合。一个意念,在虚无中传递:“目标确认,‘源初’共鸣微弱,伴有低阶‘调和’特性,道种灵性初步觉醒。潜力评估:低等偏上。风险评估:低。暂列入‘长期观测序列’,编号:鸿蒙-遗珠-七。”
灵光初照,虽引来了更深邃的目光,却也仿佛在这浩瀚而冷漠的诸天之中,为莲心界,悄然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属于自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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