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看似简单、平平无奇的圣旨,其实分量颇重,李凌霄自己心里明镜般。因为,这相当于李从珂又给李元硕下了一道圣旨。说白了,就是告诉李元硕,彭峰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李元硕不可干预。甚至,这句话里面,还隐隐藏着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彭峰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调动李元硕的兵马予以配合。足可见,这句话的分量之重。
为了保李凌霄周全,为了保李唐江山,为了天下万民苍生,冯道真就是煞费苦心啊!要知道,这不是无关紧要之物,而是圣旨。圣旨是什么?它代表着皇帝的意志,是皇权的体现。有了这道圣旨,李凌霄还有何言再推辞?
“冯大人,在下如果再矫情,便汗颜了。在下力争明日动身,召集中原豪杰,去解潞州之围。”李凌霄本就不是矫情之人,既然事已至此,再与冯道周旋,真得显矫情了。
“等等,李盟主,为何明日动身?眼下,潞州危机,还有比此事更重要之事吗?”冯道急切地问道。
“冯大人,在下确有一事当做,必做,否则,寝食难安。还望大人见谅。”
冯道听李凌霄语气如此坚定,便不再多说。当然,他想知道李凌霄到底所为何事。但是,看李凌霄不似详告的样子,就没有探问。
“李盟主,还请明日务必动身。潞州危机,社稷危矣。老夫该做的,已经尽力。在此,就权当老夫代圣上,代朝廷,代天下亿万万苍生,拜托李盟主了。”冯道说到此处,尤为动容。
李凌霄被冯道的真诚感动了,果断说道:“还请大人放心。明日,就是明日,在下一定动身出城,去召集中原豪杰,齐赴潞州。”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冯道神采奕奕地走了,似乎背都不再驼了。但是,完颜哈丹却意难平了。
“大哥,你脑子出问题了吧?这个狗皇帝如此欺负你,谋害你,你竟然还要帮着他?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哈丹兄弟,我不是在帮皇帝,而是在帮我们汉人。百十年来,契丹人与我们汉人相仇相杀,世代为敌。他们经常跨过长城,穿越雁门关,来到中州腹地,肆无忌惮地践踏生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可知契丹一词的本意是什么?”
完颜哈丹摇了摇头。
“它在契丹语,代指镔铁。这便代表着他们冷酷、残暴,毫无人性。我李凌霄绝不能让他们马踏中原,蹂躏大好河山,戕害中州袍泽。不单单我们汉人被契丹人视为草芥,奴隶。在西北,更是亲眼看到契丹人凌辱突厥人,同样视其为奴隶,牲畜。”说到这里,李凌霄看了一眼阿克。
阿克目露凶光,双拳紧握,骨节嘎巴作响。
然后,他又转向完颜哈丹说:“我没有去过东北一带,但是,前些时日,听哈丹兄弟所言,契丹人同样在那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不拿你们女真人当人来看待。”
“就是这样。这些契丹人也是我们女真人的世代仇敌。”完颜哈丹双眼圆睁,似有愤怒的火焰在跳跃。
“正是这样的仇恨,我必须去潞州,阻止石敬瑭与契丹人的暗杀行动,保住潞州城,不容有失。”李凌霄说得斩钉截铁。
“好样的,大哥!小弟本想这里事了,便去嵩山少林。现在看来,去少林一事可稍缓,小弟我先陪你到潞州走一遭。多杀几条契丹狗,以泄我心头之恨。”完颜哈丹又雀跃起来。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李凌霄发现,完颜哈丹是一个心智纯良之人,重情义,薄权利。对于大是大非,从不含糊。更可贵的一点是,喜怒溢于言表,自我疗愈极快。在内心深处,他就算认下了这个小弟。于是,随了完颜哈丹心性,他乐意称呼“大哥”,便任他称呼,也不阻拦。但是,他仍然称呼“哈丹兄弟”,倒也不远不近。
“哈丹兄弟,单府情形如何?”李凌霄没有忘记单府之事。这对他很重要。
“大哥,说来奇怪。现在单府除了几个看门院的老者,竟然空空如也。私下里,我听这些老者闲聊,好像是前几日才雇请来的。就是单纯看门而已。”
“这就对了。哈丹兄弟,你可还记得?在单府,虽然深院大宅,但我们从没有见到过女眷。”李凌霄问道。
那一夜,洪野带他去单府。当时他就奇怪,竟然一个女眷都没有发现。即便那时夜深了,这样的深宅大院,富户人家,也应该有婆子、丫鬟伺候着主人,不可能一个没有。后来,他与洪野闲聊,洪野说,白日里也没发现过单府有女眷,且出出进进的都是男丁。
李凌霄如此一问,完颜哈丹略加思索,不住地点了点头。
“我们把单府的宅院收了。”
“收了?凭什么?”完颜哈丹莫名地问道。
“就凭这是契丹人的产业。不收白不收。”李凌霄笑着说道。
“也是,那些契丹人被我们血洗干净,这所宅院现在是无主之物,不收白不收。”完颜哈丹挠了挠头,然后又问:“但是,大哥,那里有看门人,如何去收?难道你——”说道这里,他坏笑着,冲着李凌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想什么呢!”李凌霄笑着说:“这些都是无辜之人,岂能做那些杀人灭口、滥杀无辜之事。”
“那怎么收?”完颜哈丹又疑惑地问。
“买。”李凌霄仅说了一个字。
“买?如何买?从谁手里买?单府的单老板被我们杀了啊。”完颜哈丹更是疑惑。
“从这些老者手里买。”
“不对吧,公子。他们就是看门的,哪有权力卖主人家宅院?”此时,阿克也被李凌霄说迷糊了。
“我自有主张。阿克,你去将鲍安鲍副堂主请来,我有事交待他去办。”
鲍安是丐英堂洛阳分堂的副堂主,除了洪野主事,就是他了。现在洪野在城外,只能请这位副堂主去做事了。
明日便要前往潞州了,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此事等不得洪野回来再办。
不多一会儿,阿克将鲍安请了过来。
“盟主,一千两银子买下如此大的宅院?这个事,小的怕是办不到。”当李凌霄让阿克将一千两银子交到鲍安手上,说明用途之后,鲍安露出了惊疑之色,连连摆手摇头。
他随着洪野堂主到过单府,自然知道单府占地广博,房舍众多,区区一千两银子就能买的下来。莫不是我们这位中原武林盟盟主过于年轻,不通世事?
“鲍副堂主,你只管去便是。但是,有一点需要说明,其实并非花银子去买,而是去送银子。”
“送银子?送与何人?”鲍安更加一脸不解地望着李凌霄。
“送与单府的看门人。每人一百两,解雇这些看门人。一百两银子,足够这些人家吃喝七八年了。”
“这怕不妥吧?盟主,我与单府无亲无故,如何去解雇这些人?”鲍安疑惑着问。
“你只管说,是单老板的朋友,是单老板让你回来,管理单府,另作他用。”
“这样能行?如果单老板回来,这将如何是好?”
他并不知道单老板永远回不来了。
“单老板不会回来了。洪堂主是知晓的。你只管去如此说,如此办即可。”李凌霄笑着说。
不出一个时辰,鲍安便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李盟主,果如你所说。那些人拿着银两,高高兴兴就走了。真就是财帛动人心啊。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多问一句,把所有钥匙都交给了我。”
“鲍副堂主,这是我留给洪堂主的一封信,任何人不得拆启。待洪堂主回来,务必亲手交给他。”
在鲍安去单府之时,李凌霄给洪野便写了一封信,蜡封了。此时,他便将这封信交与了鲍安。
鲍安刚想离开,洪夫人带着一个乞丐走了进来。
“李盟主,他叫殳田。他知道跃马桥的所在。”洪夫人指着那个乞丐说。
李凌霄忽然想起来,洪夫人曾说过,让人寻跃马桥的所在。
“夫人,李盟主要去跃马桥?我也知道那个地方啊。”鲍安插一句。
“对,对,对,我与副堂主曾一起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叫殳田的乞丐赶紧补充一句。
“鲍堂主,你可否给我简单介绍一下跃马桥?”李凌霄问道。
“盟主,其实我也知之不多。洛水之上本有八座桥梁,跃马桥只是其中之一。原本洛阳人只知天津桥,很少有人知这跃马桥。后来,当今圣上登上大宝之后,洛阳人才更多关注这跃马桥。”
“因何?”这是洪夫人问道。
“夫人,当今圣上落魄之时,曾居住在跃马桥旁的通衢巷。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命人敕修了此桥,故而,现在洛阳人更多提起此桥,倒是忽略了天津桥。”
“那里王公大臣的府邸可多?”李凌霄问道。
“倒是不少。据传闻,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许多官宦人家都说那里是潜龙之地,福泽深厚,便不惜重金购买了那里的一些宅院。甚至有许多官宦人家放弃原有的豪宅,都搬去了那里居住。”
李凌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问那里做甚?”这是完颜哈丹问道。
“容后再与你详说。午饭后,你与阿克随我去那里转一转。”李凌霄对完颜哈丹说道。然后,又转头对那个殳田说道:“殳田大哥,劳烦你下午带我走一趟。”
“盟主,这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称呼我叫花子就好,这声大哥,我可担待不起。为盟主带路这是我的荣幸。”殳田诚惶诚恐,连连摆手。
“盟主,我也随你一同前去吧。那里我也比较熟悉。”鲍安主动请缨。
“鲍堂主,你就不必了,我不过去那里转转而已。我们刚刚收下单府宅院,你安排人手先行整理一下。待洪堂主回来,他自会知道如何处理。”李凌霄笑着吩咐鲍安。
用过午饭,李凌霄、阿克、完颜哈丹在殳田领路下,前往跃马桥而去。当然,他还是易容了的。
李凌霄本没想下午前往,而是计划哪一天的晚上再去。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冯道请来圣旨,潞州境况又是万分火急,明日他不得不出发前去潞州。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顾不得跃马桥之事。没办法,只能下午跑一趟了。真就是分身乏术。
路上,李凌霄向阿克与完颜哈丹,简单讲述了夜行女子投蛇伤人之事。
“竟然还有此等事?真是歹毒。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得来,恁得如此下作!”完颜哈丹恨恨说道。说完,他又疑惑地看着李凌霄问道:“大哥,这事与你何干?”
“与我无干。但是,此事或与石敬瑭和契丹人有关,更与唐晋之战有关。”
“大哥,你是说投蛇女子是——”
未待完颜哈丹说完,李凌霄便点了点头。完颜哈丹同样点了点头。
“公子,既然那两个夜行女子是晚上作案,我们为何下午前往?”阿克问出了关键所在。
“晚上我们还要去白马寺走一遭。今日,我已经答应冯大人,明日必须出发前往潞州,时间来不及了。”李凌霄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还要去白马寺?”阿克疑惑地随口问道。
昨夜夜探白马寺之后,看到公子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阿克没有问夜探的缘由。从白马寺出来,李凌霄便一直心系天启大师的安危,心神不宁。同时,他在心里更是筹谋并推演,如何才能救出天启大师。故而,他也未与阿克多说什么。
这就是阿克,但凡李凌霄交代的事,他即刻便去办,从不多问。
如今阿克问了,但是有乞丐殳田在一侧,李凌霄不便解释,只是说容后再说。
跃马桥确实刚刚敕修不久,桥身是崭新的。玉石栏杆在冬阳照射下,隐隐泛着光辉。站在桥上,纵观四周,果然是府邸众多。府门前“某某府”的匾额比比皆是,大多也都是崭新的。
李凌霄心想:“如何才能探听到一些消息?或者寻到一些线索?”
事有凑巧,就在他暗自寻思之际,只见两个家仆打扮的男子从桥上经过,且正在说着昨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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