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妄茫然抬起头。
不过几秒，他便反应过来——
姜禾本来的相亲对象路林有两个孩子，正是与前妻生的。
姜禾既然误会了他是这个相亲对象，自然把家庭情况也带入进去了！
陆妄本想解释自己没有结过婚，根本没有什么前妻……
可是话到嘴边，重重担忧又压过来。
“唔……嗯。”
他含糊应道。
甚至心虚到不敢看姜禾的眼睛。
姜禾以为他是想起往事心情不好，便没有再多问。
她只是在想，难怪沈嘉树和沈乐安都没有跟着陆妄姓陆。
原来这个沈，是陆妄前妻的姓氏啊！
“我、我去打扫厨房。”
陆妄找了借口便匆匆转身。
他刚才很难受，胸口一阵滞闷。
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说不出的憋屈。
原先笃定的念头忽然开始动摇，还闪过一丝懊恼。
他是不是不该欺骗姜禾？
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现在的他颇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可是一想到要把所有事情坦白……
“不，不行。”
陆妄果断否定这个可怕的念头！
他绝对不能去赌那个可能性！
只要再等一等……等一等！
心情憋屈的陆妄，干起活儿来更加卖力。
不出两个小时，屋内里里外外都被打扫一新。
本来他离开这些天，屋子被那位张大娘糟蹋得有些乱。
到处都是灰尘污垢，连餐桌都是油腻腻的，好像从来没擦过。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张大娘照顾四个孩子太忙，又或许是因为张大娘本身的生活习惯不太好……
总之，陆妄是不打算让张大娘再次踏入自己家门了。
姜禾的房间也被收拾出来。
这个房间不算大，塞了张床和衣柜后，就没有多余空间了。
陆妄说一楼有个杂物间改的书房，是他平时工作用的，现在可以腾点空间出来给姜禾。
姜禾欣然同意，把自己房间放不下的所有的书全部摆了过去。
她带来的书不算特别多，里面大半儿都是郭医生送的。
剩下的几本，是姜禾这些日子在旧货市场淘来的。
前些年比较乱，很多珍贵藏书都流落到了这里。
姜禾每天都会抽空去“挖宝”。
这连续数日下来，还真的淘到几本不错的医书。
其中有两本还是前代留下来的珍本，连博览群书如姜禾都没有看过。
现在好不容易在新家安顿好了，姜禾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翻开这两本书看看。
她拉开椅子落座，刚刚翻开封面……
才想起这个家里不是只有自己。
姜禾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正好跟到书房来的陆妄，立刻就明白了她的顾虑。
“我去看看孩子们，你好好看书。”
姜禾嘴角上扬，笑意如涟漪在眼底圈圈荡开。
“谢谢你，陆妄。”
本来是她无奈之下的选择。
现在看来，似乎这段婚姻生活还算不错？
陆妄感觉到她的真诚，耳朵红了红，逃也似的跑开了。
很快，院子里传来陆妄叮嘱两个孩子要安静些，不能吵到看书的妈妈……
姜禾会心一笑，随后低下头，沉浸在古籍医术的世界里。
等姜禾回过神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厨房方向传来动静，应该是陆妄在忙。
而姜禾这里……
她低着头，登时吓了一跳！
“安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原来沈乐安正趴在她脚边的地上玩耍。
姜禾因为看书太过沉浸，都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过来的、待了多久。
幸好地上都是刚刚打理过的，就算沈乐安在这里爬来爬去也不会嫌脏。
只是沈乐安这孩子……未免太让人心疼了些。
她手里就拿着个灰扑扑的玻璃弹珠，居然也能安安静静地玩半天！
姜禾想到自己偶尔在儿科里见过那些撒泼哭闹的小孩儿。
再看看眼前安静如小天使般的沈乐安。
她弯下腰：
“安安？”
沈乐安一个翻身爬起来，啪叽扑进姜禾怀里！
“妈妈抱！”
姜禾笑着将她抱到腿上。
眼见沈乐安的小揪揪乱得像把杂草，便顺手拆开，重新梳起来。
一边梳，一边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乐安不过三岁，说话条理却很清晰：
“爸爸要我们安静！我悄悄的……不打扰妈妈！”
说完才想起来——
对啊！
爸爸要她和哥哥保持安静的！
完蛋她现在居然说话了！
沈乐安惊慌失措地捂住嘴巴，小嘴儿往下瘪着。
‘对不起。’
她非常非常小声地道歉。
模样有些滑稽。
但更多的是可爱。
姜禾直接被逗笑了：
“没事，直接说话也没事，我没有那么容易被打扰。”
她沉下心看书的时候，不管外面是万籁俱静，还是炮火纷飞……
她都能顺利地看进去，所以沈乐安吵不到她。
沈乐安半信半疑：
“真的吗？”
“当然。”
姜禾拨弄了下她的小揪揪，说扎好了，让沈乐安自己看看。
沈乐安借着书桌前玻璃窗的倒影，左看右看。
其实姜禾扎头发的手艺算不上好。
架不住沈乐安的情绪价值提供得非常足！
她先是捧场地哇了一声。
随后又大声宣布：
“比哥哥扎得漂亮！”
说着又晃晃脑袋，笑得东倒西歪。
“好看好看！”
那软糯甜美的声音听得姜禾笑意不止。
“谢谢夸奖哦。”
声音也不自觉变温柔了。
沈乐安更加开心，直接扑进姜禾怀里！
而这个和乐融融、母慈女孝的画面，就如尖锐的针，扎进一旁的沈嘉树眼里。
沈嘉树站在角落，浓墨般的阴影覆盖了他单薄瘦小的身体。
他紧紧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惶恐——
他刚才在院子里偷偷跟安安讲了那么多，结果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现在照样开开心心喊着妈妈，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现在笑得倒是开心，要是以后呢？要是他们离开这里了呢？
沈嘉树的沉默与这阴影融为一体，有如沉甸甸的巨山，压在他瘦小肩头。
他看了许久许久，身处的黑暗与姜禾沈乐安所在的光亮宛若两个世界。
可是这样的画面又能维持多久呢？
沈嘉树肩膀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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