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零五百。”
林昊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拍卖场中荡开清晰的涟漪。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带着审视的、蕴含恶意的，都汇聚在丙七十八号座。
那个相貌平平、甚至有些土气的筑基修士，刚刚越过了黑袍人划下的界限。
明台眼中光芒一闪，却并未迟疑：
“丙七十八号道友出价七万零五百。七万零五百第一次——”
他的目光扫向黑袍人。
兜帽下的阴影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句“如果你再加价我就不拍了”仍在空气中凝固。
黑袍人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连衣袍的褶皱都未曾变化分毫。
他遵守了自己的话。
没有愤怒，没有威胁，甚至连一丝气息波动都没有。
这种绝对的沉默，反而比任何反应都更让人心悸。
“七万零五百第二次——”
明台的槌子缓缓抬起。
公孙豹斜靠在椅背上，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弧度，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那缕附着在林昊发梢的神识印记，正传来一种近乎诡异的平稳——没有心跳加速，没有灵力波动紊乱，连呼吸的节奏都与之前听别人竞价时一模一样。
这小子，要么是个感知迟钝的傻子，要么……是个极度危险的对手。
“七万零五百第三次！”
槌落，声定。
“成交！雪玉骨参归丙七十八号道友！”
稀落的掌声响起，更多的则是低语和交织的目光。
林昊能感觉到至少十几道神识在自己身上扫过，像冰冷的触须，试图看透他的全身。
他面色如常地放下竞价牌，甚至对看过来的几位修士点了点头，露出一脸的憨厚笑容，仿佛只是做了一笔寻常买卖。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槌声落定的刹那，又有三道极其隐蔽的神识印记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
一道如附骨之疽渗入衣料纤维，一道似游蛇钻入鞋底夹层，还有一道最为刁钻，竟试图从周身毛孔渗入，被他不着痕迹地引导至袖口一枚不起眼的线结上。
五道了。
公孙豹一道，黑袍人一道，还有三道来自暗处。
其中一道带着丹药淬炼后的纯净气息，一道中正平和中暗藏锋锐秩序，最后一道……飘忽不定，似有还无，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牢牢锚定。
林昊心中雪亮。
这最后一道，恐怕才是正主，抛出雪玉骨参作饵，反向“钓”收有凝元丹主药之人——若无主药，高价拍下雪玉骨参毫无意义。
他没有试图抹去这些印记，甚至连探查都做得极其小心。
此刻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他要让这些印记的主人安心地“锁定”他，让他们相信，“贾仁”这个筑基散修，不过是一头意外闯进围场、还自以为捡到宝贝的蠢羊。
拍卖继续。
第八件拍品，第二颗无垢聚元丹的争夺比第一颗更为激烈。
司徒家紫袍青年最终以两万灵石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眉头微蹙，目光几次瞥向林昊的方向。
第九件、第十件拍品波澜不惊地成交。
最后一件，上古遗迹指引图被公孙豹以三万下品灵石拍下。
这倒让林昊有些失望，原本他想拍，但手头灵石不够。
他甚至想过要再拿出两枚无垢聚元丹交换，但最终还是收手了。
毕竟现在盯上他的人已经足够多了，再来一批，怕是要成秘境“公共情人”——人人都想追了。
拍卖会既定流程结束，人群松动，准备离场。
就在这时，明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诸位道友，请留步。”
众人愕然回头。
展台上，明台脸上的职业化微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他环视全场，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庄重与神秘：
“适才接到紧急传讯，应一位极为特殊的委托方要求，本次拍卖会，临时增加一件‘特殊拍品’。”
临时增加？
在压轴之后？
已经起身的修士们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万宝楼这等规模的拍卖行，临时加拍非同小可。
“什么拍品值得如此？”
甲字区，一位面容清癯的金丹巅峰老者沉声问道，目光如电。
明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身，朝展台后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后台两名身着素雅宫装的女侍者，搀扶着一个身影，缓缓步入光束之中。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式样简单却料子极佳的月白长裙，裙摆如云曳地，腰间仅以一根淡青色丝绦松松系住，勾勒出纤细腰身。
乌黑长发未做复杂髻鬟，只用一根朴素木簪绾住部分，其余如瀑垂落。
脸上覆着一层轻薄的黑纱，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深黑如墨，眼型姣好，睫毛浓密。
然而，这双本该灵动的眼眸，此刻却空洞无神，仿佛蒙着厚厚的尘灰，失去了所有神采与生气。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只是茫然地对着前方的虚空。
她的双手被一条纤细的银色锁链松松缚在身前，锁链上符文隐现，散发着禁锢灵力的波动。
她的脚步虚浮，几乎完全依靠两名侍者的搀扶才能站立，像个精致却失了魂的人偶。
整个拍卖大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拍卖活人？
在万宝楼的正规拍卖会上？
不少修士皱起眉头，面露不豫，甚至有人发出低低的冷哼。
修真界虽实力为尊，但如此公然将女修作为货品陈列，仍触及了许多人心中默认的底线。
“明台道友！”
清癯老者声音转冷，
“万宝楼何时做起这等营生了？”
“道友息怒。”
明台拱手，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陡然提高，带着极强的煽动力，
“此女来自世俗界。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每一张面孔，一字一句道：
“经三位金丹巅峰前辈联合鉴定，此女身负的，乃是上古籍册中有载，却已绝迹超过三千载的至阴至罕体质——”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直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才重重吐出那四个字：
“玄阴通灵体！”
短暂的死寂后，声浪几乎掀翻穹顶。
“玄阴通灵体？”
“传说中能无视瓶颈、助人直接提升一小境界的逆天炉鼎！”
“不是早就灭绝了吗？怎会出现在世俗界女子身上？”
“若是真的……这价值……”
惊呼、质疑、狂热的议论如火山喷发。
就连那些原本面露不豫的修士，此刻眼中也忍不住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甲字区那些金丹老怪们更是气息浮动，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司徒家紫袍青年猛地坐直身体，就连南宫婉清冷的脸上也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
林昊站在人群中，如同被九天玄冰从头浇下，四肢百骸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刻被点燃成滔天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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