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水滴”的无人侦察艇是一艘经过伪装的民用级海洋环境监测平台,体型小巧,通体灰蓝,外壳上喷涂着某家名不见经传的海洋研究所标志。它从菲律宾中部一个不起眼的小港口悄然入水,按照预设程序,以经济航速朝着苏禄海那个神秘坐标点——东经119°45,北纬10°12——缓缓驶去。
它的任务简单明确:在距离坐标点五十海里的环形区域内,进行看似随机的、以收集温盐深数据、海流剖面和基础浮游生物样本为名的“科研作业”。所有传感器数据经过无害化处理后和航行日志通过公开的民用海事卫星频道定时上传,扮演着一个有点迷糊、经费有限、在边缘海域瞎转悠的普通科研船角色。
“水滴”出航后的头二十四小时,风平浪静。它传回的数据平淡无奇,航线也规规矩矩。监控屏幕上,代表它的绿色光点缓慢移动,周围除了零星商船和渔船信号,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在它接近到距离坐标点约三十五海里时,周晓芸布设在“水滴”内部的一个隐蔽被动监听阵列,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频段特殊的无线电脉冲信号。信号持续时间不足一秒,像是某种定向的“探针”,从“水滴”侧舷大约五海里的方位扫过,然后迅速消失。
“被动雷达照射,或者短距识别查询。”周晓芸立刻分析信号特征,“不是军用级,但也不是普通民用设备。更接近……高端私人安保或特定行业使用的主动识别系统。对方在确认‘水滴’的身份和意图。”
“有源信号来源能定位吗?”余年问。
“太短暂,方向性模糊,只能大致确定来自东南偏东方向,那片海域当时没有其他注册船舶的AIS信号。”周晓芸回答,“对方很谨慎,用的是低功率、短猝发模式。”
“继续。”余年没有下达新指令,只是让“水滴”保持原定作业模式。
又过了几个小时,当“水滴”航行至坐标点西北约二十八海里处时,负责监控的蜂鸟忽然低声报告:“水下异常声纹!短暂,非自然!距离约两海里,深度约一百米,从东南方向快速接近又远离,声纹特征……与我们之前记录的‘幽灵船队’黑色快艇的伴航船只特征有百分之三十相似度!”
黑色快艇的伴航船?它们也出现在这片海域?是巧合,还是说……这片“信天翁”出没的区域,本身就和“幽灵船队”的活动范围有重叠?
“水滴”没有装备武器,也没有强干扰设备。它继续“懵懂”地采集着海水样本,仿佛对水下的窥视一无所知。
直到它抵近到坐标点二十海里范围。这时,连续两个异常情况几乎同时出现。
第一,“水滴”搭载的商业级合成孔径雷达在扫描海面时,在坐标点东南方向约十五海里处,捕捉到一个非常模糊的、不符合任何已知船舶或岛礁轮廓的“低可观测性”回波。回波断断续续,像是某种刻意伪装或具有部分隐身特性的中小型船只,正在那片海域进行低速徘徊或漂航。
第二,周晓芸之前布置在“洁净”环境中、用于监控“信天翁”坐标相关数据包状态的隐蔽标记器,再次被触发了。这次不是简单的“状态查询”,而是一次极其短暂、但试图解码数据包外层冗余校验信息的试探性攻击!攻击手法专业而克制,像是一把精细的手术刀轻轻划过表皮,试图感受下方的质地,却又在触及真皮层前迅速收回。
“有鱼在试探鱼饵,而且,不止一条。”余年看着综合态势图,“水面有疑似隐身船只,水下来历不明的声纹,还有人对我们留下的诱饵数据包产生了更深的兴趣。这片‘信天翁’坐标海域,是个热闹的十字路口。”
“要不要让‘水滴’改变航向,稍微靠近那个可疑回波区域?或者释放一个无害的声学浮标作为进一步试探?”程日星提议。
“不。”余年否决,“‘水滴’的任务就是扮演无害的科研船。任何主动靠近或侦察行为都会暴露。保持原样,收集所有被动数据。通知‘水滴’,如果遭遇任何形式的主动拦截或强行登临,立刻启动自毁程序并发送最后定位。”
他转向周晓芸:“那个试探数据包的攻击痕迹,能反向分析出什么吗?”
“攻击代码的风格……”周晓芸调出分析结果,脸色微凝,“与我们之前发现的、保护埃利奥特·吴系统和可能与‘鲣鸟’号指令链路相关的‘技术军工厂’风格,有百分之六十五的相似度。但在某些细节处理上,更加……激进和老练。像是同一流派下,不同分支或者不同时期的作品。”
技术同源的幽灵,再次浮现,而且这次似乎更接近“攻击者”而非“防御者”的角色。
“杨丽娅,还是‘信天翁’?或者,是那个‘军工厂’本身的另一个客户?”苏晴猜测。
“都有可能。”余年眼神深邃,“但至少证明,我们抛出的‘饵’,钓到了一些分量不轻的东西。这片海域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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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扳手”的第三份报告带来了一个意外的、与海上发现似乎有所呼应的消息。
“‘小螃蟹’提供了一个新情况。他说大概一周前,他帮‘海豚’的人往南边送过一次‘小件’,目的地是苏禄海靠近马来西亚边界的一个无名小岛,岛上有几间废弃的木屋。他在那里看到过一艘快艇,不是‘海豚’常用的那种,更小更快,船舷上有个像简笔乌贼的标记,但乌贼的触手画得特别长,像……藤蔓或者电线。快艇上的人讲英语,口音很杂,还带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仪器。‘小螃蟹’偷听到他们谈话,提到‘服务器散热有问题’、‘备用电源只能撑七十二小时’、还有‘信风期要到了,得加固天线’。”
乌贼触手像藤蔓或电线的标记?服务器?备用电源?天线?
这听起来不像单纯的走私船,更像是一个海上移动或临时通讯中继站!结合“水滴”探测到的可疑隐身船只和特殊无线电脉冲,以及那个试探数据包的攻击痕迹……
“‘信天翁’……可能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情报贩子组织。”周晓芸脑中灵光一闪,“它可能是一个代号,指代一个在海上活动的、集情报收集、信息中转、甚至可能具备一定网络攻击能力的秘密平台或船只!那个坐标点,或许是它一个常用的停泊或活动区域!”
“一个海上情报站?”老周倒吸一口凉气,“为谁服务?‘幽灵船队’?还是杨丽娅背后的势力?或者……那个‘技术军工厂’本身需要这样一个前沿节点?”
“都有可能。但它的存在,解释了为什么杨丽娅能获得那么多看似不相关却又关键的碎片信息,也解释了为什么针对埃利奥特·吴的技术防御和试探我们数据包的攻击,会带有相似的技术风格。”余年迅速理清思路,“这个‘信天翁’平台,可能是一个情报黑市的重要节点,为多方客户提供信息买卖和有限的技术服务,其自身也可能有独立的利益诉求。它就像一只真正的信天翁,翱翔在法律的边缘海域,以各方泄露的信息碎屑为食。”
这个推断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却也豁然开朗。许多此前难以解释的信息流转和技术痕迹,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合理的交汇点。
“让‘扳手’设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尽可能摸清那个无名小岛的位置和地形,以及那艘特殊快艇的活动规律。但绝不允许‘扳手’本人或我们任何人靠近苏禄海那片区域。”余年下达指令,“同时,所有与‘信天翁’坐标相关的后续行动全部暂停。我们知道了那里有蜂巢,暂时就不要再去捅了。”
他看向众人:“我们的重心,回到主线上。埃利奥特·吴的压力要保持,许婕的证据链要加速固化,‘幽灵船队’的陆上节点要继续挖。至于这个‘信天翁’海上情报站……记下来,它是一个重要的背景变量,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成为关键。但现在,我们要避免过早与它发生直接冲突。”
“水滴”无人侦察艇在完成预定区域的基础数据采集后,开始调头返航。它没有遭遇进一步的拦截或袭击,仿佛那片海域短暂的涟漪已经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水面之下,暗流已然被搅动。那只被惊动的“信天翁”,或许已经将“水滴”及其背后的关注者,记录在了它那冰冷的情报日志中。
新的阴影浮出水面,棋局上又多了一枚身份不明的棋子。而余年团队要做的,是在这愈发复杂的棋盘上,继续稳住自己的阵脚,朝着摧毁“灯塔”的核心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真正的猎手,不仅要知道哪里有猎物,更要清楚,哪里潜伏着同样觊觎猎物的、危险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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