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承认自己有点动心是一回事,理智和警惕是另一回事。苏瞳尔的秘密,他一定要弄清楚。
这半年的同行,既是“培养感情”(他确实不讨厌这个环节),更是绝佳的观察和试探机会。
至于身份……还不到暴露的时候。传送阵的借口半真半假,管控严是真,但他若真想动用家族暗中经营的一些特殊渠道,也并非完全无法可想。
只是那样动静太大,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现在这样“慢行”,虽然耗时,却更利于他掌控局面。
想到能有足足半年时间与这有趣的小丫头朝夕相对,寒书洺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真实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走在最前面的慎暗,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毛,忍不住用意念提醒苏瞳尔:
“主人,我总觉得后面那小子没安好心,眼神时不时往你身上瞟,心里指不定在算计什么。你真就这么放心让他跟着?”
苏瞳尔在意识里轻笑一声,带着点无奈:
“不然呢?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掉(还带着标记),他目前看来也确实能提供一些庇护,减少路上的麻烦。将计就计吧,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慎暗沉默了一下,狼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还是我太弱了。若我能更强……”
“别这么说,”苏瞳尔立刻打断他,语气认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了。没有你,我在这魔界寸步难行。我们一起努力变强就是。”
趴在苏瞳尔背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温梦凝,此时也极其轻微地动了动,用几乎气音的声音,凑在苏瞳尔耳边说:“小师妹……我听说,这寒家少主,虽传闻不近女色,但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绝非表面这般……嬉皮笑脸。你……定要万分小心。”
苏瞳尔微微侧头,也用极低的声音回道:
“我知道的,六师姐。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防他,而是到了西域之后,我们该如何进入那个排外的‘世外桃源’。带着这么多‘异类’,恐怕难如登天。”
她指的是冥决、慎暗,还有现在不得不跟上的寒书洺一行。
慎暗的意念也插了进来,带着忧虑:“主人说得对。原本就困难重重,如今又添了这些魔修……我们的计划,恐怕得更周密才行。”
他们自以为声音压得极低,交谈又短促,却没想到……
“咳咳。”
后方传来寒书洺清晰的咳嗽声,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说,你们几个,要说悄悄话,能不能用传音入密之类的法术?或者……再小声点?这荒郊野岭的,风正好是从你们那儿往我这儿吹,我修为又比你们高那么一点点……想听不见,都难啊。”
苏瞳尔身体一僵,缓缓回头,正对上寒书洺那双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听人墙根,非君子所为!”
寒书洺耸耸肩,一脸无辜加无赖:
“我也没想听啊,是你们自己送到我耳朵里的。再说了……”
他拖长了调子,笑容加深,“本少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下贱?嗯,下贱就下贱呗,听得清楚就行。”
苏瞳尔:“……”
她彻底无语,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回头,决定接下来一路都用意念交流!
寒书洺跟在苏瞳尔身后,发现她突然安静下来,连意念交流的细微波动都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片沉默。
他心念一转,策动坐骑靠得更近些,带着促狭的笑意开口道:
“怎么不说话了?用传音聊得更起劲了?是不是连之前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嗯?小美人儿?”
苏瞳尔身形微微一僵,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心想,瞒着确实没意思了。
这人深不可测,若真想对自己不利,早就得手了。
更何况还有那该死的追踪印记……算了,坦荡点,看他能如何。
她转过头,直视寒书洺,语气平静: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苏瞳尔。”
“苏瞳尔……”
寒书洺低声念了一遍,随即笑了起来,眼中似有星光流动,
“瞳?如日之瞳,光耀灼灼。果然……是个小太阳般的人儿。”
苏瞳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文绉绉又无比直白的比喻说得一愣,随即又是一记白眼甩过去:“寒少主,没事少贫嘴。我不喜欢油嘴滑舌这一套。”
寒书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笑容痞痞的:
“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我怎么说、怎么做,是我的事。两不相干嘛。”
苏瞳尔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噎住,干脆彻底闭了嘴,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专心赶路。
时间在沉默(单方面)与赶路中悄然流逝。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他们穿越了荒原、戈壁,路过几个零星散落、风格粗犷的魔族小镇。
每次补充物资都是寒书洺的人出面,有寒家这块招牌在,一切顺利。
路上遭遇的几波魔物袭击或小股流匪,也被寒书洺和他的护卫轻松解决。苏瞳尔几乎没怎么动过手,省心省力。
朝夕相处,共同赶路,哪怕最初目的不纯,彼此间也难免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战友情”。
苏瞳尔看寒书洺的眼神不再全是戒备和厌烦,多了几分复杂。
这人虽然嘴上没把门,行事看似嚣张,但关键时刻可靠,对下属似乎也不差,而且……一路上确实规矩,除了口花花,并无任何越矩之举。
寒书洺看苏瞳尔的眼神,则一如既往的热切,但似乎也沉淀了些别的东西。
他依旧喜欢喊她“小美人儿”,但也开始混着叫“小瞳儿”。
苏瞳尔有时觉得,若他能把那欠揍的调调收一收,单看那张结合了魔族深邃与人族清俊的阴柔俊脸……嗯,确实养眼。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不远不近、似友非友、各自心怀盘算却又莫名和谐的关系,日复一日地朝着西方行进。
直到他们被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粘稠猩红的水域拦住了去路。
咒血海。
海面平静得诡异,没有丝毫波澜,颜色是凝固血液般的暗红,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沉闷气息。
寒书洺脸上的闲适笑容消失了,他勒停坐骑,双眸微微眯起,注视着这片死寂的血海,神情是苏瞳尔从未见过的严峻。
“怎么了?”苏瞳尔忍不住问,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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