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起来，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在侯府的青砖黛瓦上，不到半个时辰，地面就积了薄薄一层白。柴房里，苏晚借着微弱的月光，把白天从废弃柴房捡来的破铁锅擦了又擦，锅底的锈迹蹭掉一层，露出里面暗沉的铁色。
“夫人，真要熬粥啊？”林小满蹲在旁边，手里攥着一把干柴，声音压得极低，“要是被柳姨娘的人发现，咱们可就完了。”
苏晚往铁锅里添了三瓢从井里打来的雪水，抬头看了眼窗外：“明天开始餐食减半，下人们本就吃不饱，这雪天又冷，再饿肚子，保不齐会冻出病来，到时候侯府乱了，楚宴第一个饶不了咱们。”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咱们现在缺人手，给下人们一口热粥，往后办事也能多些助力。”
正说着，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阿苦探进半个脑袋，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手里各抱着一捆干柴。“夫人，我们来了！”阿苦的声音透着兴奋，把干柴放在地上，“我跟小五、阿六说了，咱们熬粥给大家喝，他们都愿意来帮忙。”
苏晚看着三个孩子冻得通红的脸蛋，心里一暖，从怀里掏出两个烤得温热的红薯，分给他们：“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添柴的时候仔细点，别让火星溅出来。”
阿苦三个孩子接过红薯，小口啃着，眼睛却亮得像星星。小五含糊不清地说：“夫人放心，我们以前在破庙里生火，从来没出过事！”
苏晚笑着点头，从系统空间里取出十斤糙米——这是她下午翻遍侯府西角废弃杂物间换来的，除了糙米，还有半袋粗盐和几块发霉的饼子，饼子她没敢用，只留着糙米和盐。她把糙米倒进铁锅里，用一根破木勺搅了搅，又撒了小半勺盐，然后点燃灶火。
干柴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雪水慢慢变温，糙米的清香渐渐弥漫开来。林小满守在门口望风，时不时探头进来：“夫人，外面没人，就是远处好像有巡夜的脚步声，离得还远。”
苏晚应了一声，手里的木勺没停。她知道，侯府的巡夜侍卫每半个时辰会绕府走一圈，现在已经是亥时，再过一刻钟，第一拨巡夜的人就该到柴房附近了。她必须在那之前把粥熬好，分发给附近的杂役和粗使丫鬟。
锅里的粥渐渐浓稠，冒着热气，苏晚掀开锅盖，用木勺舀了一勺，吹凉了尝了尝——味道虽然寡淡，但至少温热管饱。她把粥盛进几个粗瓷碗里，对阿苦说：“你去叫住在附近杂役房的人，就说我这里有热粥，让他们悄悄过来拿，别声张。”
阿苦点点头，带着小五和阿六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有几个穿着单薄棉衣的杂役和丫鬟悄悄来到柴房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破碗，脸上满是犹豫和期待。
“夫人，这……这粥我们能喝吗？”一个负责打扫庭院的老杂役颤声问道，他的手冻得发紫，显然是饿了很久。
苏晚把一碗热粥递到他手里：“快喝吧，趁热，别冻着了。”
老杂役接过粥，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连忙小口喝了起来。有了第一个人，后面的人也不再犹豫，纷纷上前拿粥。柴房里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只有喝粥的吸溜声和柴火的噼啪声。
林小满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对苏晚多了几分敬佩——她原以为这位夫人只是个走投无路的孤女，没想到竟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敢在侯府里偷偷给下人们施粥。
就在这时，门口的林小满突然脸色一变，拉了拉苏晚的衣袖，声音发颤：“夫、夫人，巡夜的来了！是……是侯爷！”
苏晚心里一紧，连忙让众人把碗藏起来，自己则挡在铁锅前，刚想盖上锅盖，柴房的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楚宴站在门口，身披一件玄色斗篷，斗篷上落满了雪，脸色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持剑的亲兵，眼神锐利地扫过柴房里的人，杂役和丫鬟们吓得连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楚宴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又移到她身后冒着热气的铁锅上，眉头皱了起来：“深夜不寐，在柴房里熬粥，你想干什么？”
苏晚定了定神，走上前一步，没有行礼，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侯爷，下人们明日起餐食减半，这雪夜寒冷，若是冻饿出病来，耽误了府里的活计，反而得不偿失。我熬这锅粥，不过是想让大家填填肚子，别出什么乱子。”
“乱子？”楚宴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寒光闪烁，一下子抵在了苏晚的颈间，“你一个刚进府的填房，竟敢私自动用府里的粮食，拉拢下人，你就不怕我治你个谋逆之罪？”
刀锋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皮肤上，苏晚却没有丝毫退缩，她直视着楚宴的眼睛：“侯爷，我用的不是府里的粮食，是我自己的糙米。至于拉拢下人，我不过是想在侯府里好好活下去，若是侯爷觉得我碍眼，大可以现在杀了我，但这些下人们若是知道我因为给他们熬粥而死，往后谁还敢替侯府做事？”
楚宴的眼神一沉，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刀锋又贴近了几分，苏晚的颈间已经渗出了一丝血珠。柴房里的人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老杂役颤声求情：“侯爷饶命啊！是我们求夫人给口粥喝的，跟夫人没关系！”
阿苦也冲了出来，挡在苏晚面前：“不许你伤害夫人！夫人是好人！”
楚宴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众人，又看了看挡在苏晚面前的阿苦，眼神复杂。他知道，苏晚说的是实话——侯府现在本就因为他病重而人心惶惶，若是再因为一碗粥杀了填房，恐怕真的会引起下人的不满。而且，他也很好奇，这个女人从哪里来的糙米，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施粥。
他慢慢收回佩刀，用布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冷冷地说：“收起你的小聪明，侯府不需要你这种故作善心的人。今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若是再让我发现你私自动用府中人力物力，休怪我无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斗篷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寒风。两个亲兵看了苏晚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柴房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起身向苏晚道谢。苏晚摸了摸颈间的伤口，虽然疼，但心里却松了口气——她赌对了，楚宴虽然冷漠，但并非不明事理，而且，他对自己的来历和糙米的来源，显然已经产生了兴趣。
“大家快把粥喝完，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干活。”苏晚对众人说，“以后若是有困难，可以悄悄来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众人连忙点头，拿起碗快速喝起粥来。等所有人都走了，柴房里只剩下苏晚、林小满和阿苦三人。
林小满看着苏晚颈间的伤口，眼圈泛红：“夫人，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苏晚笑了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阿苦，今天谢谢你，敢站出来帮我。”
阿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夫人是为了我们才冒险的，我当然要帮夫人。对了夫人，刚才侯爷好像对你的糙米很感兴趣，你以后要小心点，别被他发现你的秘密。”
苏晚点点头：“我知道，以后咱们做事要更小心。阿苦，你明天再找几个可靠的孩子，咱们去侯府的废弃演武场看看，那里肯定有不少没用的东西，说不定能换些粮食。”
阿苦眼睛一亮：“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叫人！”
雪还在下，柴房里的铁锅已经空了，但苏晚的心里却充满了希望。她知道，今天的雪夜施粥，不仅让她拉拢了一批下人，还让楚宴对她产生了兴趣——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只要她能抓住这个机会，在侯府里站稳脚跟，就再也不用怕柳姨娘的刁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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