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埃尔米拉矿区
低沉的引擎声被矿区复杂的坑道和厚重岩壁层层过滤,最终只剩下隐约的震动。两辆GIc-2301装甲突击车经过简单伪装,在一名骑着军用摩托的工人党武装人员引导下,进入矿区。
他们没有深入矿区核心的军事指挥区域,而是被引导进入了“工人社区”。这里是埃尔米拉的生活和行政中心之一,上次工人党代表大会的召开地。
社区建筑大多陈旧但维护尚可,街道上能看到平民、士兵、技术人员混杂,宣传标语和简易公告板随处可见,生活气息与战备状态奇异共存。
这里曾是战前矿工的生活区,几栋灰扑扑的七层宿舍楼顽强地矗立着,窗户大多用木板或塑料布封着,楼体上有不少修补的痕迹和弹孔。
社区内有小片整理过的空地,晾晒着衣物,甚至还有几个简易的篮球架。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戏,妇女在公共水龙头旁洗衣,看到车辆进来,都投来好奇但不算特别紧张的目光。
旗帜小队一行六人从装甲车上下来。带队的是瓦西里(熊),队员包括盖尔斯(乌鸦)、伊戈尔(工程师)、波尔勒(医生),以及作为观察员的塔莉娅(火绒)。约尔和其余队员留在营地,负责接应和应对突发情况。
接待他们的人已经等在楼前。
为首一人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卡莫纳卫士团标准作战服,臂章上带有农一团标志,眼神沉稳务实,是农一团的一名上尉。
他旁边站着一位更年轻的军官,约莫二十七八岁,身姿挺拔,穿着近卫营特有的、保养更好的作战服,眼神锐利,带着一丝审视,是近卫营的一名中尉。
而站在稍后位置的第三人,则穿着普通的平民服装——深色夹克和工装裤,面容平凡,几乎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特征,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过旗帜小队成员时,却让经验丰富的瓦西里和盖尔斯瞬间提高了警惕。这无疑是安全局的人。
“欢迎来到埃尔米拉,特维拉的朋友们。”农一团上尉上前一步,用带着卡莫纳口音但还算流利的特维拉语说道,声音不高不低,“我是负责此次交流联络的协调员。这位是近卫营的中尉,负责你们在社区期间的安全保障。那位是安全局的人,负责必要的沟通和安排。”他没有介绍具体姓名,只用职务称呼,符合战时的保密习惯。
瓦西里作为代表,上前与对方握手,同样简洁地介绍了己方人员:“瓦西里,带队。盖尔斯,狙击手。伊戈尔,技术员。波尔勒,医护。塔莉娅,观察员。”他同样隐去了绰号和代号。
近卫营中尉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塔莉娅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学院气的年轻面孔上停留了一瞬,但没说什么。安全局成员则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的临时住地安排在一楼,已经清理出来。”农一团上尉指向宿舍楼入口,“条件比较简陋,但基本生活设施齐全。希望你们能理解,这里是前线,一切从简。”
“理解。”瓦西里点头。
他们被带到一楼西侧几个相连的房间。房间显然刚刚被打扫过,摆着几张铁架床,桌椅简陋,墙壁上还有未完全抹去的旧标语痕迹。
窗户被铁条加固,外面是社区广场。对于习惯了野外营地和简易掩体的特种部队来说,这已经算不错了。
就在队员们放下背囊,开始简单整理时,房间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轮子滚动声。
起初没人特别注意,直到那声音在门口停下。
房间里的旗帜小队成员,以及陪同的三位工人党接待人员,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向门口。
一辆简陋但坚固的轮椅被推了进来。推轮椅的是玛利亚,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衣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而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塔莉娅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麦威尔。
和所有流传的模糊照片、残缺情报中的形象都不同,又隐约有些相似。他比想象中……年轻太多了。
苍白瘦削的脸庞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少年轮廓,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阴影,嘴唇缺乏血色。他穿着一件稍微宽大的旧军装外套,右臂被固定在胸前,左臂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骨节分明。
但他的眼神,那绝不是“残废”或“濒死”之人该有的眼神。
虽然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痛苦阴霾,但眼底深处却有一种锐利到仿佛能穿透表象的清明和审视。
那目光平静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没有敌意,也没有欢迎,只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和评估,仿佛在阅读一份复杂的战场态势报告。
瓦西里、盖尔斯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尽管脸上维持着平静。他们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这位工人党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也是科伦情报机构重点“关注”和试图瓦解的对象。
农一团上尉、近卫营中尉和安全局成员立刻微微挺直了身体,眼神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尊重。玛利亚则静静地站在轮椅后,目光始终落在麦威尔的侧脸。
麦威尔的目光缓缓移动,从瓦西里沉稳的面孔,到盖尔斯冷峻的眼神,再到伊戈尔略显好奇的打量,波尔勒温和但警惕的表情……最后,落在了塔莉娅身上。
塔莉娅感觉自己像被一道无形的探照灯锁定。麦威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更长了一些。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她努力保持镇定的外表,捕捉到了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新奇、紧张,以及一丝属于学院派的、未被残酷现实完全磨平的“稚气”。
几秒钟的寂静,仿佛被拉得很长。
然后,麦威尔开口了。他的声音比塔莉娅预想的要清晰一些,虽然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和虚弱感,但吐字清楚,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斟酌。
“欢迎……远道而来。”他用的是卡莫纳语,农一团上尉立刻低声翻译成特维拉语。
“观察……交流……很好。”他继续说道,目光扫过瓦西里,“这里……有很多东西……值得看。但也有很多……危险。”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塔莉娅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却让塔莉娅心脏猛地一跳。
“这里……不是新兵……该出现的地方。”
这句话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农一团上尉的翻译也准确传达出了那种平淡陈述下的意味。
塔莉娅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被赤裸裸点破的窘迫和不服气。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被瓦西里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麦威尔似乎并不期待回应。他说完这句话,便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简短的露面和交流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玛利亚会意,推着轮椅,缓缓转身,离开了房间。农一团上尉等人也跟了出去,在门口低声交代了几句什么。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旗帜小队的五人。
伊戈尔吹了声几乎听不见的口哨,低声道:“哇哦……真人比情报照片……冲击力强多了。”
盖尔斯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凝重:“他很警觉。而且……没看起来那么‘废’。”
他指的是那种审视的目光和清晰的思维,与外界传闻中“脑损伤严重”、“精神崩溃”的形象相去甚远。
波尔勒若有所思:“他的身体状态确实很差,但精神核心……似乎还在强撑。那句关于新兵的话……”
瓦西里打断了他们的低声议论,沉声道:“够了。记住我们的任务和身份。不要评论,不要多问,做好观察和学习。‘火绒’,尤其注意你的言行。”
塔莉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脑子里全是麦威尔那张过于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以及那句直白的话。 “这里不是新兵该出现的地方”……他是在质疑她的能力?还是在警告这里的危险性?或者两者皆有?
她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威严的、饱经风霜的中年领袖,或者一个被伤病折磨得面目模糊的病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甚至比她小接近六七岁、却仿佛背负着整个卡莫纳重量的少年。这种巨大的反差,以及对方一眼看穿她底细的敏锐,让她感到一阵混乱和……莫名的压力。
“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塔莉娅忍不住低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瓦西里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开始分配床位和布置简单的警戒。他们在这里的“交流学习”才刚刚开始,而这次与工人党最高层的短暂接触,已经给他们所有人,尤其是塔莉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窗外,“工人社区”的日常生活在继续。但在这个简陋的一楼房间里,来自特维拉的“旗帜”小队成员们,已经开始真切地感受到埃尔米拉独特的气息,一种混合着坚韧、危机、不可预测,以及那位年轻领袖身上散发出的、沉重而复杂的引力。
塔莉娅走到分配给她的靠窗床位,放下背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广场。玛利亚推着麦威尔离去的方向早已空无一人。但那双锐利而疲惫的眼睛,和那句平淡却刺耳的话,却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这里不是新兵该出现的地方……
她握了握拳,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被隐隐点燃。她要证明,她这个“新兵”,能在这里看到、学到、并且活下去。然而,她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埃尔米拉要教给她的,远不止如何战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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