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阳台的茶桌旁,等待着阿里亚动作的埃里克在思考。
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呢?
阿里亚将自己的祝福分给他一半,他却表现的那么冷淡,到后来的补充说明也显得十分冷硬。
埃里克鲜少和别人交流,别说交流了,他甚至连话都懒得对别人说一句。
可是,阿里亚是不一样的。
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呢?
埃里克不在乎其他人,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祝福,对于阿里亚分过来的祝福,他当然开心,但开心的原因是,分给他这些的人是阿里亚。
阿里亚完全不必将这些分给他,他只需要阿里亚一个人的祝福,剩下的,其他人的祝福,只要给阿里亚就好,只要保护她就好。
这么说可能有些难懂,但换一种说法或许就好懂得多。
他不在乎其他人,只在乎阿里亚。
埃里克思考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太久了,阿里亚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他疑惑且担忧的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瞬间,暗色天幕中炸开无数朵烟花,如同散落的星子落入他的眼中,照亮那片晦暗的金色眼瞳。
在光遇小屋中显得很大的月亮看起来圆满的不可思议,烟花凝聚成两个q版的形象,很好认,蒙着蒙眼巾的是阿里亚,戴着白色面具的是埃里克。
烟花惊起远处栖息的飞鸟,带着光晕的白色飞鸟从远处灯塔的废墟飞起,飞过烟花与圆月,而后散开。
散开的鸟群中,有一只飞鸟向他飞来。
不,不是飞鸟。
是阿里亚。
随着她越来越近,黑暗的天空也变得越来越亮,昼夜转换似乎就在那一刹那,天边泛起鱼肚白,天空变成浅浅的金色,照映着云层镀上一层金边。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云海翻涌,飞鸟回还。
飞鸟从远处飞回来,掠过初升的太阳,带着悦耳的鸟鸣声,将他从这昼夜转换的奇迹中惊醒。
阿里亚在他面前降落。
她已经完全换下了那套万圣节女巫的装扮,换上了一套非常休闲的衣服,白色的斗篷像是刚才那群飞鸟的羽翼,散落的白色长发也沾染上太阳的金色。
女孩站在小阳台的边缘,像是下一秒就要坠落云海。
她伸出手,开玩笑一样的开口。
“我带你私奔吧?”
埃里克完全挪不开眼睛。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面前的阿里亚到底是神明的使者,还是诱惑人堕落的魔鬼?
本能催促着他伸出手,搭在阿里亚的手上。
情感鼓动着他走到她身边。
理智则说——
你现在还有个屁的理智。
阿里亚看到那双眼睛罕见的,呆愣愣的看着她。
她更觉得有趣。
语气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
“和我逃跑吧。”
这一次,埃里克迅速的回应了她,他抬起手搭在阿里亚掌心,任由她收紧手掌,带着他飞离小阳台,向远方废弃的塔楼飞去。
“敢和我跳下去吗?”她带着埃里克在塔楼顶端站定“这边可不同于小阳台下面的云海,会直接传送到锚点那里,这里是不会传送的。”
会发生什么事情?埃里克不知道。
他只知道,本能与情感吞噬了他的理智。
“好。”
他说。
让我和你一起坠落吧,阿里亚。
阿里亚牵着他的手,就这么看着他,两人背对着云海,向后坠落。
阿里亚很少牵他的手。
这个时候,埃里克还有空想其他事情。
她总是抓着他的袖子、衣服、衣服下摆、手腕……
很少抓他的手。
这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不可轻易越过的界限。
越过这道界限之后,就会变得肆无忌惮,就需要极度的亲密,需要毫无阻碍。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掠过。
埃里克想起小时候被母亲厌恶的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张冰冷的面具。
离开家之后被马戏团抓着被迫展览自己本就讨厌的那张恶心的脸。
逃出来之后,辗转各地,来到波斯,建好国王想要的建筑之后,又要被赶尽杀绝。
在离开波斯的路上,只是一个闭眼,就已经天翻地覆。
……
阿里亚。
那一次闭眼,就像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被划分的界限,一切苦难悲切都被阻挡在这之前。
阿里亚。
全新的世界,新奇的魔法,哪怕他并不合群,不会被掌控,也并不太听话,就算这样,依然不会被追杀,因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从没有进入过的学校。
曾经只有一步之遥的学校。
魔咒,魔药,变形术,魔法史,黑魔法防御术,草药课,天文课……
各种繁多的奇幻的课程。
阿里亚。
古老的城堡下交错,纵横的密道,足够探索的地下和危险的禁林。
隐藏在城堡中的各种神奇的生物。
古老又神秘。
在越过那道人生的分界线之后,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阿里亚。
……
阿里亚。
“阿里亚。”他出声唤道。
这一切都离不开阿里亚。
她永远在这。
他想起来了。
曾经在波斯的密道中一闪即逝的人影,那一片翩跹的白色。
对角巷中随意一瞥,好像是幻觉一样的白色。
分院仪式上,被蒙眼巾掩盖住的眼睛,却盖不住视线。
上课的时候,他学习和注视的对象。
探索密道的时候,不和又和谐的同行者。
魔咒教授办公室里,共同学习的身影。
神秘的副本中,可以将背后交给彼此的同伴。
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知道,生日也可以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第一个收到的,象征着美好的礼物,覆盖他曾经不堪的记忆。
第一个分享秘密的人、
阿里亚在看埃里克。
似乎有万千情绪在那双金色眼瞳中闪过,她第一次见埃里克如此情绪外泄的样子,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无法分清那些都是什么。
他罕见的热烈的、毫无保留的释放着这些压抑的情绪,像是下一刻就要世界末日。
他闭上了眼睛。
完全不知道埃里克已经在走马灯的阿里亚歪了歪头,也不知道埃里克短短几秒之内怎么能变换这么多情绪。
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臂。
抱住了埃里克。
“不会掉下去的。”
“怎么能一同坠落呢?”
埃里克猛的睁开眼。
两双金色眼瞳相互对视,对方的眼睛笑意盈盈。
埃里克感觉到身躯像是接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下坠之后迅速被弹起来。
他惊愕的睁大眼,低头看着将他们弹起来的云海。
“怎么能和我一起坠落呢?”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怎么能坠落呢?”
“上升吧。”
“向上飞吧,埃里克。”
这一刻,世界寂静。
拂过耳畔的风声,远处清脆的鸟鸣,云海翻涌的细微声音,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切的声音都消弭了。
只剩下女孩清越的声音。
“向上吧,向前吧。”
埃里克回握住了握着他的那只手。
“只要你在。”
“我会在的,”女孩语气轻飘飘的,却很认真“我可不会放过一个知道了我大部分秘密的人。”
“就算是死,你也得在我的视线之内。”
说到这儿,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随意的哼了一段旋律,很久之后,埃里克才知道,这一段旋律是有歌词的。
“握紧我的手,对抗全世界的操控,找回梦最开始的冲动*。”
现在,他只是觉得这一段旋律很特别,却又不明白阿里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这段旋律。
“你会永远选择我吗?”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选择你。”女孩这样回答。
“埃里克,我会永远奔你而来。”
千千万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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