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的定音鼓在穹顶下滚出四拍重音时,摩莉尔的龙尾尖突然轻轻点了点陈健的靴跟。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能察觉的暗号。
陈健瞳孔微缩——三天前在马厩后巷,她举着被龙息烤焦的节拍谱冲他发脾气时,可连二拍子都数得磕磕绊绊。
此刻她的指尖搭在他手背,温度透过绣着鸢尾花的手套传来,随着定音鼓的余震一下下轻叩:咚,咚,咚,咚。
跟上了。陈健喉结滚动,嘴角却先扬起笑。
小提琴率先拉出婉转的旋律,摩莉尔的脚步比他预想中还要轻盈。
龙鳞甲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原本总被她刻意收在裙底的龙尾此刻大大方方扫过地面,每一次摆动都精准踩着四分音符的节奏。
当他们旋过摆放甜点的长桌时,她甚至分出半分注意力,用龙尾尖卷走了块淋着樱桃酱的马卡龙,在陈健来得及提醒别弄脏礼服前,已经迅速塞进他嘴里。
甜吗?她歪头时,发间那枚龙晶发簪折射出虹光,竖瞳里跳动着狡黠的光,完全没了方才练习时咬着牙数节拍的狠劲。
陈健被甜得眯起眼,却在触到她眼底跃动的期待时,突然想起初遇那天。
那时她裹着破布伪装成人类,蹲在哈蒙代尔的废墟里用龙息烤焦了他半袋面包,边啃边说龙族不欠凡人食物,现在倒学会用甜点讨他欢心了。
舞池里的窃窃私语像春潮般漫上来。
那是龙后?
上周她踩碎了三个乐师的定音鼓,说拍子像瘸腿山羊走路。
看她裙裾扫过的弧度!比宫廷首席舞者还标准——
话没说完,摩莉尔恰好带着陈健完成一个高难度的鱼跃旋转。
她的龙尾在半空划出银弧,陈健被她带着腾空时,瞥见下方宾客们仰起的脸,连向来严肃的老伯爵都张大了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他们像被雷劈中的火鸡。摩莉尔落地时低笑,龙息裹着甜腻的樱桃香喷在他耳垂上。
陈健这才惊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从礼仪性的虚扶,变成了牢牢扣住她腰肢。
心跳声盖过了小提琴的颤音。
陈健突然想起昨夜在书房翻领地账簿时,陈健捧着茶盏欲言又止:领主大人,龙后这月往您的衣橱里塞了七块龙晶,说是给凡人暖身子更早之前,她会在他处理政务到深夜时,用龙息把冷掉的鹅肝酱重新烤得滋滋冒油,却嘴硬说是不想闻冷肉味。
那些被他用领主责任人龙有别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被施了显形咒的星尘,在眼前纷纷扬扬。
乐声渐弱时,陈健的手掌在她腰后轻轻一推。
摩莉尔顺势旋出最后一个完美的回旋,裙裾如绽放的银莲,惊得周围宾客下意识屏住呼吸。
直到定音鼓敲下最后一记重音,大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连乐师们都放下乐器,跟着拍红了手。
你藏了多少本事?陈健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喉间发紧。
摩莉尔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龙鳞甲擦过他袖口的金线:跟我来。
他们穿过人群时,穿丝绸裙的贵妇人慌忙把伸到半空的酒杯放回桌,老骑士假装研究墙上的挂毯,连端着甜点的侍童都默契地往旁边挪了三步。
陈健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起,整个大厅的目光都跟着他们转,却又在他们靠近时自动让出一条路——像在对待最尊贵的双生星辰。
偏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陈健听见坦普的轻笑:艾丝瑞娜卫队长,您该不会想跟着去数阳台的石砖吧?
坦普先生!卫队长的耳尖瞬间红透,我只是担心领主——
担心他被龙后吃掉?吟游诗人的声音里带着促狭,上回在龙谷,可是龙后被他抢了烤鹿腿还不敢吱声。
门扉彻底隔绝了笑声。
陈健牵着摩莉尔往城堡上层走,守卫们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连询问都免了,直接退到转角。
月光从雕花拱窗漏进来,在石阶上洒下银斑,摩莉尔的龙尾扫过每一级台阶,都带起细微的风,卷着她发间的龙晶香。
到了。陈健推开阳台门的刹那,晚风裹着玫瑰香涌进来。
下方的大厅像被施了缩小咒的珠宝盒,水晶灯的光透过彩色玻璃,在舞池投下斑驳的虹。
秋奥多拉斯正用龙爪拍着桌子灌麦酒,酒液顺着鳞片缝隙流进地毯,几个年轻龙崽追着侍童手里的蜂蜜蛋糕跑,把桌布扯得歪七扭八。
他们倒是比在龙谷时开心。摩莉尔支着下巴看下去,龙尾轻轻搭在陈健脚边,以前开龙宴,总有人要争论谁的火焰更烫,谁的宝藏更多。
陈健没接话。
他望着月光在她眉骨投下的阴影,望着她颈间那串他去年送的银链(原本是打算当领地税收凭证,结果被她用龙息熔了重铸成项链),望着她因为跳舞而微敞的领口——那里隐约能看见藏在龙鳞下的节拍谱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却依然平整。
摩莉尔。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中还哑。
她转头,竖瞳在月光下变成温柔的圆。
我以前总觉得,领主的责任是守住哈蒙代尔的麦田和铁匠铺。陈健握住她搭在栏杆上的手,龙鳞的触感像温热的鹅卵石,但刚才在舞池里,我突然明白......他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小鳞片——那是上次帮他挡刺客时留下的伤痕,我最想守住的,是你数节拍时数错的样子,是你偷偷塞给我马卡龙的样子,是你现在看我的样子。
摩莉尔的龙尾突然绷直,又慢慢缠上他的手腕,像条温热的缎带。
陈健。她低唤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龙谷清晨的雾,龙族示好要互赠最珍贵的宝藏。她解下颈间的银链,链坠是重铸过的龙晶,我把成年礼时得到的第一块龙晶熔了,给你做了这个。
陈健摸出怀里的节拍谱——那是他连夜用羊皮纸重抄的,边角还留着她练习时咬出的牙印:我把你揉皱的谱子补好了,每天睡前看一遍......
话没说完,摩莉尔突然踮脚。
她的龙息裹着樱桃和龙晶的香气,掠过他的唇。
陈健本能地低头,却在即将相触时被她用指尖抵住。
龙族的吻要在星光下。她歪头指了指头顶,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云层,清辉正好洒在两人之间,而且......她的尾巴悄悄勾住他的腰,把他拉得更近,要等凡人学会说真心话。
陈健笑了,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次没有舞曲的节奏,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晚风卷着玫瑰香,和下方传来的巨龙们的哄笑——秋奥多拉斯大概又打翻了酒桶,龙崽们正围着酒渍打滚,而他怀里的龙后,正用龙尾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应和某种比任何舞曲都古老的韵律。
直到摩莉尔因为呼吸急促而退开,陈健才注意到她耳尖的鳞片泛着不自然的粉。
他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正瞧见秋奥多拉斯用龙爪抓起整盘烤全羊,龙崽们尖叫着扑上去抢羊腿,连向来优雅的奥里森都叼着半只鸡腿,龙翼扑棱着扫翻了烛台。
他们......陈健刚开口,就被摩莉尔打断。
龙族表达高兴的方式向来简单。她重新戴上银链,龙尾却依然圈着他的腰不肯松开,但我突然觉得......她仰头看他,竖瞳里映着月光和他的倒影,有些事,我好像还没让你真正了解。
陈健刚要问,下方突然传来龙崽的尖叫:秋奥多拉斯叔叔把蛋糕扣在奥里森大人头上啦!
两人相视而笑,转身看向那片混乱。
陈健的手悄悄覆上摩莉尔搭在栏杆上的手,触到她龙鳞下那团被汗水浸透的节拍谱——现在,那上面多了他新抄的谱子,用红笔标着每个易错的小节。
风掠过阳台,带起他一缕发丝。
陈健望着摩莉尔侧脸上跳跃的月光,突然想起她说过龙族的记忆能追溯千年,而他与她不过相伴三载。
那些藏在龙晶深处的往事,那些被龙息烤焦的岁月,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撞进他的掌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的了解,或许才刚刚揭开一角。
陈健望着下方被巨龙们搅得沸反盈天的大厅,秋奥多拉斯的龙翼扫过餐桌时,银质烛台叮叮当当滚了满地,奥里森叼着羊腿的模样活像偷腥的猫。
可他的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身侧的摩莉尔——她的龙尾尖正一下下轻扫他的靴筒,像在敲某种只有他们懂的节拍,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这节拍的名字。
在想什么?摩莉尔侧头,发间龙晶折射的光斑落进他眼底。
她的竖瞳在夜色里泛着琥珀色的暖光,却让陈健想起龙谷深处那些未被踏足的洞穴——他曾跟着她去过三次,每次都只走到洞口,她总说太黑了,凡人的眼睛受不住。
在想......陈健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她手背上的鳞片,那道伤疤是去年替他挡刺客时留下的,你总说龙族的记忆能装下整片星图,可我连你成年礼那天的月亮是圆是缺都不知道。
摩莉尔的龙尾突然顿住。
晚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一截裹着薄鳞的小腿——那是她极少示人的部位,陈健记得第一次见时,她红着耳朵用斗篷把腿裹得严严实实,说人类总盯着奇怪的地方看。
此刻那截小腿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像块被岁月打磨过的玉。
去年冬天在龙谷,你发烧说胡话。摩莉尔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龙晶上的雪,你抓着我的手腕喊别烧面包,可我明明只烤焦过你半袋黑麦。她低头用龙尾尖卷起他一缕发丝,后来我翻了龙谷的记忆水晶,才知道你七岁那年,你娘用最后半块面包换了药,你蹲在灶台前哭了整夜。
陈健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想起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提过那段往事——父母早逝,在面包房当学徒时总被苛责,寒冬里缩在灶台边闻着麦香入睡。
原来她早把那些他刻意遗忘的碎片,悄悄收进了龙晶铸就的记忆里。
你看,摩莉尔仰头,月光在她睫毛上凝出细霜,我知道你所有藏在面包香里的噩梦,可你连我第一次飞起来时摔断过左翼都不知道。她的龙翼在身后微微展开,月光透过半透明的膜翼,映出几道淡青色的疤痕,那时我才三百岁,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龙。
陈健的呼吸一滞。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所谓的,不过是各自掏出了记忆里最柔软的边角。
他知道她会在他批公文时偷偷烤鹅肝,却不知道她曾为学人类礼仪摔碎过七只茶盏;她知道他听见定音鼓就会想起童年面包房的揉面声,却没说过她数节拍时咬谱子,是因为龙谷的老龙说专注的龙要咬碎阻碍。
两人的目光在夜风里相撞。
摩莉尔耳尖的鳞片泛起粉晕,陈健的后颈也热得发烫。
他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她的龙尾轻轻缠住手腕——那尾尖还沾着方才跳舞时蹭到的樱桃酱,甜丝丝的,像某种无声的挽留。
下面那只龙崽,陈健突然指着在酒渍里打滚的小金龙,上个月在龙谷,它偷了我的羽毛笔,你追着它跑了三里地。他的拇指抚过她手背上的鳞片,你说龙族最讨厌被抢东西,可你后来把笔熔了重铸成龙晶镇纸,说凡人的字歪歪扭扭,需要压一压
摩莉尔的尾巴轻轻晃了晃,扫过他的手背:那镇纸现在还在你书房,压着去年的税收账单。
陈健笑了,笑声混着下方秋奥多拉斯的打呼声:你看,我们早把对方的习惯刻进骨缝里了。他望着她颈间的银链——那是他用税收凭证熔铸的,此刻正贴着她的锁骨轻晃,可每次看你用龙息烤面包,我还是会想起初见那天,你蹲在废墟里啃焦面包,说龙族不欠凡人
摩莉尔的竖瞳缓缓收缩成温柔的细线。
她想起初见时陈健的模样:浑身沾着大耳怪的黏液,举着把锈剑挡在她身前,明明抖得像片叶子,还喊这是我的领地,要抢面包先踩过我的尸体。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他刚被村民怀疑是冒牌领主,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
命运真会开玩笑。陈健轻声说,指尖顺着她的龙翼边缘游走,那里的鳞片比别处更薄,能摸到下面细微的血管跳动,我本以为要守一辈子麦田,你本以为要当一辈子孤龙。
摩莉尔突然踮脚,龙尾缠上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陈健的喉结擦过她的龙鳞甲,听见她心跳如擂鼓——龙族的心跳比人类慢三倍,此刻却快得像要冲破胸腔。
陈健。她的龙息裹着樱桃和龙晶的香气,喷在他耳垂上,我想......
话没说完,陈健已经低头吻住她。
这次没有星光的提醒,没有舞曲的节奏,只有他发间沾着的玫瑰香,和她龙鳞下传来的体温。
摩莉尔的身体瞬间僵硬,竖瞳猛地睁大,连龙尾都忘了缠他——她想起龙谷的老龙说过,龙族的吻是要交换龙晶的,可眼前这人什么都没带,只带着满脑子关于她的碎片。
陈健却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早发现她每次紧张时,龙尾尖会轻轻颤抖——此刻那尾尖正一下下戳他的后腰,像在敲摩斯密码。
他搂着她的腰慢慢下沉,直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上次你说要等凡人学会真心话,现在我学会了。
摩莉尔的龙翼地展开,在两人头顶搭成银色的穹顶。
月光透过膜翼的缝隙漏下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的手指揪住他的衣领,指甲轻轻陷进布料里——龙族的指甲本可以刺穿钢铁,此刻却连布纹都没扯乱。
你......她刚开口,陈健突然皱起眉:手酸。
摩莉尔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龙尾条件反射地缠住他的脖子,龙晶发簪地掉在地上,却顾不上捡。
陈健抱着她靠在栏杆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这样就不酸了。
摩莉尔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快得像刚跑完三公里,可他的手臂却稳得像铁铸的——这凡人总说自己弱,可每次抱她时,手臂的肌肉都绷得像铁匠铺的钢条。
陈健。她轻声唤他,龙尾悄悄绕住他的手腕,你知道吗?
龙族认定伴侣后,会把最珍贵的宝藏放在对方的巢穴里。她的鼻尖蹭过他的耳垂,我的宝藏,在哈蒙代尔的书房,在烤焦的面包里,在你补好的节拍谱上。
陈健的手臂紧了紧。
他望着下方,秋奥多拉斯已经抱着酒桶睡着了,小金龙正往他鼻孔里塞樱桃,奥里森叼着鸡腿蹲在窗台上,龙翼扑棱着要飞却又舍不得肉。
月光漫过阳台,在摩莉尔的龙鳞上镀了层银,连她睫毛上的细霜都泛着暖光。
那我的宝藏,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在龙谷的晨雾里,在你数错节拍时咬谱子的样子里,在现在,你在我怀里的样子里。
摩莉尔的眼睛慢慢闭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混着玫瑰香和麦香,像极了哈蒙代尔春天的阳光。
龙尾尖轻轻扫过他的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她早把它的形状刻进了龙晶记忆里。
不知过了多久,陈健的手臂突然一沉。
他低头,看见摩莉尔闭着眼,龙尾软软地垂在他臂弯里,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月光落在她的龙鳞上,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连发间的龙晶都失了颜色。
睡着了?陈健轻声笑,抱着她往城堡里走。
守卫们看见这一幕,慌忙低头装没看见,却又忍不住嘴角上扬——谁不知道龙后向来凶巴巴,现在倒像只被摸顺毛的猫。
他把她放在卧室的龙鳞毯上,替她摘下龙晶发簪,又捡起她方才掉落的节拍谱。
谱子边角还留着她练习时咬出的牙印,现在多了他用红笔标着的易错小节,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摩莉尔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龙尾卷住他的手腕。
陈健坐在床边,望着她沉睡的模样——龙鳞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色,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对小翅膀,连嘴角都微微翘着。
他突然想起她说过,龙族睡觉要蜷成球,可她在他身边时,总把龙尾摊开,像要给他留片温暖的地方。
夜风掀起纱帘,带进来一缕玫瑰香。
陈健轻轻握住她的手,龙鳞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进来,像块捂了千年的玉。
他望着她颈间的银链——那是用他的税收凭证熔铸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晃,撞出细碎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陈健也靠在床头睡着了。
摩莉尔在睡梦中动了动,龙尾悄悄缠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月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银斑,连龙鳞毯上的鳞片都泛着暖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从哈蒙代尔领主到帝国皇帝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