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平安客栈外。
夕阳西下,将天际染成一片金红。
五万大军的营帐如雨后蘑菇般在客栈外的开阔地上连绵铺开,篝火渐次点燃,炊烟袅袅,人声马嘶交织,却自有行伍的秩序。
中军令已下:“陛下有旨,全军就地安营,休整一日,后日再行启程!”
“全军——安营扎寨!”苏乘风的号令声在暮色中传荡。
将士们闻令而动,熟练地打下木桩,撑起营帐,安排警戒哨位,一派繁忙却有序的景象。
云彩与神武卫两位统领亦各自吩咐属下,在御营核心区域布下三道错落的防线:
最内层是三百神武卫,中层是千余精锐侍卫,外层则是苏乘风派来的忠诚卫队。
三道营区互为犄角,拱卫中心。
御辇停在客栈门前不远。
李玉萍望着窗外逐渐成形的营盘,轻声问道:“陛下,今夜我们宿于何处?”
林落雪整理了一下衣袍,淡然道:“既然到了平安客栈,自然宿于店内。传令,御辇驶往客栈门前。”
“是。”驾车的侍卫应声,轻抖缰绳。
马车碾过黄土道,在平安客栈那面略显古旧的招牌下停稳。
客栈是一座三层木石结构的建筑,飞檐翘角,在暮色中显得沉稳而不起眼,唯有门前两盏气死风灯已然点亮,昏黄的光晕透出几分暖意。
令林雨微感意外的是,客栈门前已有人等候。
一位葛衣布履、白发萧疏的老者,负手立于灯下,面容清癯,目光平和深邃,仿佛能洞穿时光。
他身旁,立着一位身着石榴红衣裙的年轻女子,正是掌柜月娥。
她未施粉黛,乌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着,明艳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目光在与林雨视线相接时,明显亮了一瞬。
两人见御辇停下,上前几步,躬身行礼。
“草民月玄(月娥),恭迎陛下圣驾。”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车内。
林雨率先推门下车,快走两步,来到老者与月娥面前,微微躬身,姿态恭谨却不失气度:“月娥姑娘,月前辈。有劳二位亲迎。”
月娥眼中笑意更深,福了一福:“林总管客气了。
知道你们大军过境,祖父说必有贵人降临,我们已等候多时了。”
她声音清脆,目光在林雨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向随后下车的林落雪。
林落雪在李玉萍的虚扶下步下马车。
她已换下戎装,仍是一身龙袍常服,帝王气度不减。
目光扫过月玄与月娥,尤其在月玄身上停留片刻,方才开口道:“二位不必多礼。天机老人前辈之名,朕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甚。”
月玄直起身,神情依旧淡然:“陛下过誉。山野草民,当不起‘前辈’之称。客栈简陋,唯备薄酒粗食,已洒扫庭除,恭请陛下与总管、娘娘入内歇息。”
“有劳。”林落雪微微颔首,当先向客栈内走去。林雨与李玉萍紧随其后。
月娥引路,月玄则落后半步相随。
驾车的侍卫调转马头,将御辇驶往客栈侧院妥善安置。
步入客栈大堂,里面灯火通明,桌椅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饭菜香气,显然经过精心准备。
原本的住客与闲杂人等早已清空,唯有几名机灵的伙计垂手侍立。
“陛下,林公公,娘娘,这边请。”一名伶俐的小二上前,引着众人来到大堂东侧一处用屏风略作隔断的宽敞区域。
当中一张大圆桌已铺上洁净桌布,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菜肴,虽无宫廷御宴的极致精致,却俱是当地风味,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林落雪于主位落座,林雨与李玉萍分坐左右。
月玄与月娥待三人都坐下后,方才在下首陪坐。
“前辈,月娥姑娘,快请坐,不必拘礼。”林落雪温言道。
“谢陛下。”月玄从容入座,月娥亦含笑坐下。
“应是朕感谢二位的盛情款待才是。行军途中,能得此热食安歇之所,实属不易。”林落雪举杯示意,“朕以茶代酒,敬二位。”
众人皆举杯相应。
气氛稍缓,便开始用饭。
席间,月娥偶尔低声介绍几句菜式风味,月玄则沉默居多,只是目光时而掠过林雨,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意。
林雨举止得体,恪守着总管的本分,为林落雪布菜添茶,偶尔与月娥眼神交汇,彼此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玉萍始终安静进食,眼角的余光却将席间众人的神情互动尽收眼底,心中对林雨与这平安客栈、与月娥的关系,又多了几分揣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落雪放下银箸,沉吟片刻,终是问出了心中最关切之事。
“月老先生,”她斟酌着开口,“朕闻前辈有神机妙算之能,洞察天机,推演世事,于江湖朝堂诸般动向,往往能先人一步。
不知……前辈可否为朕此行,略作推算?此番南征,吉凶如何?前路可还顺遂?”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李玉萍停下动作,月娥也收敛了笑容,看向祖父。
月玄放下酒杯,抬眼望向林落雪,目光澄澈而直接,并无寻常江湖术士的故弄玄虚。
“陛下垂询,老朽不敢虚言。”他声音平稳,“既蒙陛下驾临,老朽此前确实起过一卦。”
“哦?结果如何?”林落雪身体微微前倾。
“卦象显示,”月玄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前路层峦叠嶂,暗藏凶险,恐非坦途。敌军以江湖之法行兵家之事,诡诈难测,王师南下,注定……步步荆棘,处处难关。”
林落雪脸色微微一白,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些许。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天机老人亲口说出“步步荆棘”,心头仍是一沉。
然而,月玄话锋一转,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林雨平静的面容,继续道:“然,陛下亦不必过忧。卦象虽显艰难,却非绝路。紫微虽蒙尘,然辅星耀空,光华夺目,足可辟易千邪,扭转乾坤。”
“辅星?”林落雪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林雨,心中已然明了,“老先生指的是……”
“正是林公公。”月玄坦然道,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与困惑,“老朽不才,平生阅人无数,亦自诩略通命理相术。
然则林公公之命格……老朽竟丝毫推算不出。
过往如雾,未来似渊,一片混沌,仿佛此人不在天道推演之中,又或……其命已非凡俗之术可窥。”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郑重:“老朽只知一事:原本大梁国运,自十年前先帝骤崩、女……呃,陛下初即位时起,便如风中残烛,紫微帝星黯淡,国祚飘摇,隐有倾覆之兆。”
此言一出,林落雪呼吸微滞,李玉萍更是惊得掩口。
此等涉及国运根本的断言,若非出自天机老人口中,实属大逆不道。
月玄恍若未觉,继续道:“然而,约莫一年前起,天象忽变。
帝星之旁,忽现一奇异辅星,其光初微,然增长极速,光华渐盛,非但稳稳护住紫微,更以其自身煌煌之气,反哺帝星,涤荡阴霾。
如今观之,帝星光芒虽仍不及鼎盛,却已稳固无比,且有冉冉复明之势。依此推算……”
他直视林落雪,缓缓吐出石破天惊之语:“大梁国祚,因这变数,至少可再延三百年鼎盛,五百年根基!”
“啪嗒。”李玉萍手中的汤匙掉落碗中,她慌忙低头去捡,手指却有些发抖。
林落雪更是心神剧震,看向林雨的目光复杂无比。
她知他神通广大,知他身怀绝密,却从未想过,在真正的“天机”窥视之下,他的存在竟直接关系到了王朝数百年的气运兴衰!
林雨面上依旧平静,只是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了然。
系统加身,穿越而来,本就跳脱此世命数。
天机老人能看出“不在天道推演之中”,已足见其能耐。
至于延寿国祚……或许,这也正是他来到此间的意义之一?
月娥则是满眼惊奇与骄傲地看着林雨,仿佛祖父口中那挽天倾的“辅星”,正是她心中早已认定的不凡之人。
月玄说完,不再多言,自顾自饮了一口酒,仿佛方才说的只是今日天气。
席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窗外,军营的喧嚣隐隐传来;窗内,灯花偶尔噼啪炸响。
良久,林落雪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郑重地对月玄道:“多谢老先生直言相告。朕……受教了。”
她再次看向林雨,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与不安,终是彻底化为了全然的信任与倚重。
前路纵有千难万险,有此人在侧,她便有踏平一切的勇气。
林雨感受到她的目光,回以一抹令人心安的微笑,随即转向月玄,拱手道:“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内而已。眼下,倒有一桩近忧,还需向前辈请教。”
“哦?林总管但说无妨。”月玄放下酒杯。
“据可靠消息,叛军前锋已秘密抵达落凤林,设下埋伏,专候我军。”林雨目光锐利,“前辈久居此地,熟知山川地理、人情动向,不知对此……可有耳闻?或可有良策教我?”
话题,从飘渺的天机国运,陡然拉回至迫在眉睫的刀兵凶险。
月玄与月娥对视一眼,神色皆肃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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