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角度和黑暗，准头欠佳，但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追兵一阵混乱。
“爷！快上来！上面有落脚处！”刘三的声音从石缝上方传来，带着焦急。
原来刘三和两名护卫拼死爬上数丈后，发现了一处稍宽的、人工开凿的歇脚平台。他们随身带着应急的短弩，恰好听到下方厮杀，便不顾危险，探身向下射击救援。
剩下的追兵被弩箭所慑，又被同伴的突然死亡惊住，攻势稍缓。
那名受伤的护卫奋力将胤祚推向石缝：“爷！走！”
胤祚知道此刻再犹豫便是全军覆没，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满身是血、却仍死死挡在前面的护卫，一咬牙，抓住石缝边缘凸起的岩石，向上攀去。
每一下用力，肩头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下方的厮杀声再次激烈响起，随即是一声沉重的倒地声，然后……归于沉寂。
胤祚眼眶发热，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凭着顽强的意志，手脚并用，奋力向上。鲜血从肩头伤口不断渗出，顺着胳膊流淌，让抓握变得更加困难。几次险些滑脱，全凭着一口气硬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力气即将耗尽时，上方伸下来几只有力的手，是刘三和一名护卫，他们趴在平台边缘，拼命将他拉了上去。
胤祚瘫倒在冰冷的岩石平台上，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平台不大，仅能容四五人站立，一侧是陡峭的石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上方，那针尖般的光亮似乎大了些，隐约能听到风声。
“爷，您怎么样？”刘三焦急地问，看到胤祚肩头一片血红，连忙撕下自己衣服要给他包扎。
“无妨……下面……”胤祚撑起身子。
刘三神色一黯：“陈护卫他……没能上来。还有一位兄弟，伤重，在下面……”
胤祚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这通风井，能出去吗？”
“能！”另一名护卫指着上方，“我们刚才看了，虽然陡，但有早年凿出的脚窝，还有废弃的绳索残留，小心些，能爬上去！上面应该是半山腰的一处隐蔽出口。”
“好，你们先上，我随后。”胤祚知道自己的体力，必须让他们先上去，才有力气拉自己一把。
两名护卫不再多言，整理了一下身上装备，开始向上攀爬。
通风井内壁果然有一些浅浅的凿痕和零星嵌在石缝中的、早已腐朽的木楔、铁环，甚至还有几段垂下的、不知何时留下的粗麻绳，虽然一扯就断，但勉强能借点力。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胤祚靠坐在岩壁上，听着下方死寂一片，心中沉痛，却也燃起熊熊怒火。
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终于，上方传来压低的声音：“爷，到顶了！是个被藤蔓遮住的小洞口，外面安全！”
随即，一根相对结实的、由几条断绳和撕碎的衣物临时搓成的绳索垂了下来。
胤祚将绳索在腰间和未受伤的胳膊上缠紧，试了试力道，开始向上攀爬。每上升一寸，都耗费巨大的体力，伤口处的鲜血已将半边身子染透。
刘三和上面的护卫奋力拉动绳索，减轻他的负担。
当他的头终于探出那被枯黄藤蔓掩盖的洞口，接触到外面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时，刺目的天光让他一阵晕眩。
他滚出洞口，瘫倒在满是碎石和枯草的山坡上，贪婪地呼吸着。
此处位于涝峪口一侧山腰的背阴处，极其隐蔽，俯瞰下去，能看到山谷中那个废弃矿洞的入口，以及周围影影绰绰、似乎正在集结搜索的人影。
“爷，您看！”刘三指向另一侧。
只见远处“一线天”谷口方向，突然腾起数道浓烟，隐约有喊杀声传来。
是巴珲！他听到哨声和爆炸，又久不见胤祚等人出来，定然是发起了强攻，试图接应！
“发信号！让巴珲知道我们在这儿，并告诉他洞内有大量私铸军械和火药，务必封锁山谷，擒拿所有涉案人员，尤其是主谋！”胤祚强撑着坐起。
一名护卫取出随身携带的、用于荒野联络的响箭，拔掉保险，奋力向天空掷去。
“咻——啪！”
尖锐的鸣响在山谷中回荡，一道醒目的红色烟迹在空中绽开。
几乎同时，下方矿洞入口处一阵更大的骚动，似乎里面的人也看到了信号，意识到行迹彻底败露，开始了疯狂的突围或销毁行动。
胤祚在山坡上，冷冷地看着下方逐渐混乱起来的山谷。
肩头的伤，身上的血，牺牲的护卫，还有洞中那触目惊心的私铸工场……
所有这一切，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也即将烫穿覆盖在陕西乃至京城上空的厚重黑幕。
“走，我们下山，与巴珲汇合。”他扶着岩石站起，身形有些摇晃，眼神却锐利如出鞘之剑，直指西安城的方向。“这场戏，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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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
楚言正看着内务府广储司的存档摘要，越看，心越沉。
几笔涉及陕西“宫廷采办”和“特需物料”的款项，数额巨大，经手人模糊，最终流向成谜。
而这几笔款项的时间，与陕西绿营粮饷出现严重滞缓、军械开始大规模“损耗”的时间点，微妙地吻合。
更让她心惊的是，摘要中提到，去岁有内务府名下皇商，曾从陕西“采购”了一批“上等精铁”和“制药硝石”，数量远超宫廷日常修缮和御药房所需，且交割地点，并非西安或大城，而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地名——泾阳涝峪。
涝峪？她猛地想起胤祚密信中提及，发现可疑标记的铁片，正与泾阳方向有关！难道……
她霍然起身，正要唤夏云，却见守月脸色苍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西安……西安又有六百里加急！说是六阿哥在涝峪口查案，遭遇悍匪，激战突围，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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