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像普通米。”
“是不是绿米?”
“娘子,你这是绿米吧?”
孟鸢没答,只把饼递过去。
那妇人接过来,没走,低头咬了一口。
她嚼得慢,眉头先是皱了一下,又慢慢舒展开。
“哎。”
她抬头,“这东西……不腻。”
后头的人急了:“你别站着说话,快走!”
“就是,吃完回家吃去!”
妇人被挤得一踉跄,连忙护着饼:“我走我走!”
她边走边咬,像舍不得那一口在嘴里多停一会儿。
这一下,人群动了。
“给我来一块。”
“我要两块。”
“我也要。”
“别挤!我排着呢!”
队伍一下子歪了。
柳氏紧张:“别挤别挤,慢点来。”
苏明扯着嗓子:“排着!排着来!”
可这话不顶用。
人一多,就有人忍不住往前探。
一个穿青布衫的男人挤到前头,被后面的人一把拽住:“你插什么队?”
“我没插,我就问问。”
“问也得排着!”
“我家孩子等着吃。”
“谁家孩子不等?”
吵声一起来,摊子前顿时乱了点。
孟鸢把手里的饼放下,声音不高:“不排队,不卖。”
这句话像一根线,瞬间拉住了。
前头那男人僵住:“娘子,我不是——”
“不排。”
他脸涨红,被后面人盯得没法,只好退回去。
队伍慢慢直了。
苏明松口气:“还是你一句顶十句。”
柳氏低声:“这帮人,一吃到新东西就乱。”
“乱是正常的。”孟鸢说,“饿。”
这话说得轻,却让不少人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道:“我是真饿了。”
“我家孩子也是。”
“我昨晚就惦记这个。”
临安听着,心里一动,忽然上前一步,把竹盒往前挪了一点。
他没说话,只是站得更靠前。
有人看他:“这孩子是谁?”
“周家的。”
“就是那个童生?”
“嗯。”
那人咂嘴:“长得倒稳当。”
临安听见,耳根有点热,但站得更直了。
饼卖得很快。
不是一窝蜂抢,是一种憋着的快。
一张张递出去,竹盒肉眼可见地浅。
后头的人开始有点不安。
“还有吗?”
“能不能多做点?”
“我才排到一半。”
柳氏小声:“鸢儿,怕是不够。”
“本来就不够。”
“那他们——”
“他们会记住。”
苏明听得明白:“记住明天早点来。”
“也记住规矩。”
队伍里有个小孩,个子矮,被挤得快哭了。
他前头站着的是个壮汉,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把他往前一推:“你站我前面。”
小孩懵住:“我……我没钱。”
壮汉摸出钱:“我帮你。”
“你干嘛?”
“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小孩眼圈一下红了。
孟鸢把饼递过去:“慢点吃。”
小孩点头,咬了一口,眼睛亮得不像话。
他没说话,只抱着饼站在一边,小口小口吃,像是怕吃快了没了。
那壮汉看着,忽然笑了一下。
快卖完的时候,街对面站着的人一直没动。
那人穿得体面,不像买吃食的,也不像来凑热闹。
苏明注意到,低声提醒:“娘子,那边。”
孟鸢扫了一眼。
那人对上她的目光,没避开,只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走了。
“镇首的人?”柳氏紧张。
“不一定。”
“可他看着就不像善茬。”
“像算账的。”
苏明小声:“娘子,你这话骂得真委婉。”
“我没骂。”
“那是我听出来的。”
饼卖到最后三张。
队伍后头已经开始叹气。
“又没了。”
“我就知道。”
“明日得天不亮来。”
“你天不亮来,她不一定在。”
“那我不睡了。”
这话一出,旁边人笑出声。
孟鸢把最后三张递出去:“今日到这。”
“明日还卖吗?”
“不一定。”
这“不一定”让人心里更痒。
有人忍不住问:“那你明日卖什么?”
“看米。”
“又看米?”
“米要是愿意,就做。”
这话让不少人记在心里。
他们不太懂,但知道一件事——
想吃,就得来。
摊子收得差不多,人却没散。
有人站在远处继续看,像等奇迹。
临安把空盒抱紧,忽然小声说:“嫂嫂,有人没买到。”
“我知道。”
“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会。”
“那——”
“他们会再来。”
临安想了想,慢慢点头。
他忽然明白,卖吃食不是让每个人都满意,而是让人记得。
收摊时,柳氏的手还在抖:“今日太挤了。”
“第一天都这样。”
“那以后呢?”
“以后习惯。”
苏明笑:“是他们习惯,还是我们?”
“都要。”
回家的路上,有人跟了一段,又不好意思靠太近。
“娘子。”
孟鸢停下。
是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
“我今日没排上。”
她有点难为情,“孩子吃过甜酒包,一直惦记这个。”
孟鸢看了眼孩子:“多大?”
“两岁多。”
“不能多吃。”
妇人连忙点头:“我知道,我就想让他尝一点。”
孟鸢想了想,从怀里拿出半块留样,递过去:“明日早点来。”
妇人愣住,连忙摆手:“这怎么行?”
“拿着。”
孩子已经伸手。
妇人眼眶一热,接过来:“谢谢。”
她走的时候,一直回头。
苏明看得叹气:“娘子,你这心太软。”
“软不妨事。”
“被人拿捏就不好。”
“我知道分寸。”
临安低声:“我也知道。”
孟鸢看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时候该往前站,什么时候该退。”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把门推开。
院里安静下来。
但街上的人心,已经被这一摊绿米煎饼搅动。
而镇首那边,显然也坐不住了。
……
几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条街上的面孔,靠在不同的摊位前,各自装作买菜,却时不时往孟鸢这边看。
苏明最先发现不对,低声道:“娘子,左边那个,是东街点心铺的学徒。”
“右边那个,是酒坊的账房。”
“后头还有两个,像是替人看摊的。”
柳氏心里发紧:“他们盯你做什么?”
“学。”孟鸢回得干脆。
“学会了怎么办?”
“学不走。”
苏明挑眉:“这么笃定?”
“他们拿不到米。”
这句话说得轻,却很稳。
绿米本就少,早市那一摊是顺路带来的,不是常供。
孟鸢昨日买了一斤,今日只剩半斤,她不急着用完,就是在等。
等谁先坐不住。
果然。
没等她摊子铺开,便有人装作闲逛凑过来。
是个穿灰短衫的中年人,笑得客气:“娘子这绿米饼,做得挺巧。”
“嗯。”
“用的什么米?”
“绿米。”
“哪家买的?”
“早市。”
那人点头,又问:“怎么个做法?”
孟鸢抬眼看他:“你是买饼,还是买话?”
对方一愣,笑容有点挂不住:“我就是随口一问。”
“随口问的不答。”
那人讪讪退开,转身就往东街方向去了。
苏明低声笑:“碰钉子了。”
柳氏担忧:“这样会不会得罪人?”
“他来就是要得罪的。”
这话说完,后头排队的人反而站得更直了些。
有个老汉直接道:“娘子不教是对的,教会了他们,我们吃啥?”
“就是!”
“他们那些铺子,学会了就涨价。”
“娘子卖得实在。”
这话传得快,原本犹豫的几个人立刻掏钱,生怕慢一步就没了。
真正起冲突的,是在午后。
一个穿绸衫的年轻人挤到前排,语气不算冲,却带着点居高临下:“娘子,这绿米饼我家铺子也能卖。你若愿意,把做法让出来,我给你三成利。”
队伍瞬间静了。
连咀嚼声都慢下来。
柳氏脸色变了:“你这是当街挖人?”
那年轻人笑:“做生意嘛,各凭本事。”
“那你凭什么要她的本事?”
“她一个摆摊的,做大做久不容易,有靠山才稳。”
这话说得很明白。
不是威胁,是提醒。
苏明上前一步:“靠山?你说的是谁?”
年轻人瞥他一眼:“你不必知道。”
孟鸢这才开口:“你要买饼,就排队。”
“我要做法。”
“不卖。”
“你可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
年轻人脸上的笑慢慢收住:“你这样,很难在这条街上待久。”
“那你可以试试。”
她语气平直,没有挑衅,却比挑衅更让人下不来台。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开口:“你要买就买,不买走人。”
“站这么前面,耽误我们。”
“说得好听,结果是想占人便宜。”
年轻人被几道目光盯着,脸色微沉,却也不好当街翻脸,只能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走之前丢下一句:“这条街,不是你一个人的。”
孟鸢没接。
她把饼递给下一个人,动作稳得很。
事情没完。
傍晚收摊时,隔街突然多了一个新摊。
卖的也是米饼,颜色却发白,边角厚得不均匀。
摊主一边卖一边吆喝:“新做的绿米饼!一文钱一块!”
一文?
这价一出,周围人全停了。
有人凑过去看,有人转头看孟鸢。
柳氏气得发抖:“这是明摆着抢生意。”
苏明冷笑:“抢得太急,反而露馅。”
孟鸢没过去。
她只是继续收拾。
有人忍不住跑过来:“娘子,他们卖得这么便宜,你不去看看?”
“不看。”
“他们这不是坏你名声吗?”
“坏不了。”
那人急了:“你不怕人被抢走?”
孟鸢把最后一个饼递出去:“吃过的人,不会回头。”
话音刚落,那边摊子传来动静。
“怎么这么硬?”
“咬不动!”
“这味不对啊。”
“这根本不是绿米吧?”
摊主脸一僵:“怎么不是?你们不懂!”
“可人家那家的饼软,这个硌牙。”
“你这是不是掺了别的米?”
围着的人渐渐散了。
一文钱的饼,没人买。
那摊主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收拾东西走了。
苏明轻声笑:“娘子,你什么都没做。”
“做了。”
“做了什么?”
“没慌。”
回家路上,临安一直没说话。
到院门口,他才低声道:“嫂嫂,他们会不会继续?”
“会。”
“那你还卖吗?”
“卖。”
“他们会更过分。”
“那就让他们更过分。”
临安停下脚步,看着她:“你不怕?”
“怕没用。”
“那你为什么这么稳?”
她看了他一眼,答得很简单:“因为我不是只有这一样东西。”
临安愣住。
苏明在后头听见,忍不住笑:“小童生,你嫂嫂的底气,从来不在一个饼上。”
柳氏也轻声道:“她这是早就算好了。”
临安没再问。
他忽然明白,自己学的书,和嫂嫂做的事,其实是同一件。
都是要站得住。
夜里,东街那边传来消息。
有人说,镇首府里已经有人在问绿米的来路。
也有人说,有铺子想直接把早市那家米摊包下来。
消息真假参半,却都指向一个方向。
这摊子,已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了。
而是值不值得争。
孟鸢把明日要用的绿米分好,放进竹盒。
量不多,刚好。
她没打算加量。
“你们等谁呢?”有人小声问。
“镇首的人。”
“他真要来?”
“说是来看一眼。”
这话一出,队伍里连咳嗽声都轻了。
孟鸢照常摆摊,没多添,也没少备。
绿米饼放在竹盘里,颜色温温的,看不出什么锋芒。
苏明凑近:“娘子,今日这阵仗,像是要请你喝茶。”
“喝不喝看他怎么说。”
柳氏攥着围裙角:“鸢儿,镇首毕竟是镇首。”
“嗯。”
“他要是真说话了……”
“那就听。”
柳氏一愣:“就这么听?”
“听他说完。”
她这话说得平,却让柳氏心里踏实了一点。
镇首来得不张扬。
没带仪仗,只带了两个随从,衣着干净,不像来查事,倒像出来走一走。
他站在摊子前,看了一眼排队的人,又看了看绿米饼,没急着开口。
排队的人反倒紧张起来。
有人忍不住道:“镇首大人,咱这是排着买的,不乱。”
镇首笑了笑:“我知道。”
这一笑,场面松了一点。
他转向孟鸢:“你就是卖绿米饼的?”
“是。”
“这几日,街上都在说你。”
“说我卖饼。”
“也说你不肯教。”
“我不会教。”
镇首点头,像是在意料之中:“手艺是吃饭的本事,不教不算错。”
苏明心里一跳。
这话,听着不像来找茬。
镇首继续道:“我今日来,不是要你换地方,也不是要你把做法交出来。”
这话一出,排队的人齐齐松了口气。
“那是要做什么?”柳氏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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