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隐舰队迫近的警报如寒针刺背，维度裂隙又如诱惑的深渊横亘于前。方舟舰桥内，空气凝稠似胶，唯闻仪器低鸣与众人粗重呼吸交错。凌烨目视那不断扭曲涨缩的裂隙，金芒未褪的眼中星河流转，忽道：“玥儿，司徒隐距此几何？”
苏玥纤指疾舞，虚拟星图骤现于空：“据量子雷达所显，敌舰三艘，呈品字阵型突进，皆配备最新式灵源湮灭炮。依其速，至多半个时辰便将进入射程。”
“半个时辰...”凌烨喃喃，目光如炬射向裂隙，“足够窥一眼了。”
众皆骇然。白发苍苍的科学长老玄玑真人拂尘急摆：“不可！忆族前车之鉴未远，维度之险犹胜虎狼！况有外敌环伺...”
“正是外敌环伺，方需行险一搏！”凌烨断声截话，袍袖无风自扬，“司徒隐所以能追蹑而至，必是早已窥得星渊奥秘，甚或与某些异维度存在有所勾连。若我等一味避退，纵能暂保性命，亦不过瓮中之鳖，终难逃其毒手。”
他转视苏玥，声转低沉：“玥儿，忆族典籍中可有望穿维度之法？”
苏玥黛眉紧蹙，玉指轻按太阳穴，似在疾速搜检那浩如烟海的异文明记忆碎片。忽眸光大亮：“有！名曰‘洞虚之瞳’，需以极高纯度灵源为引，辅以特殊频段共鸣，可暂开维度之眼。然...”她忧色盈面，“施术者需以神念直面无垠异则，凶险至极。忆族先贤尝试此术者，十有三五神智崩毁，永陷疯狂。”
凌烨朗笑一声，豪气干云：“十之六七安然无恙，足矣！岂不闻‘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紧握苏玥微凉的手，“况有你从旁护法，纵是九幽黄泉，亦敢闯它一闯！”
苏玥知他心志已决，贝齿轻咬朱唇，终是重重点头。二人默契天生，当即各率一队人手分头准备。
凌烨径入灵源核心舱室，盘膝坐于巨大水晶阵眼之中。众工程师依苏玥传来的频段数据，紧张调整着灵源输出阵列。舱壁符文次第亮起，蔚蓝光辉如潮水漫涌，将凌烨身形吞没。
苏玥则坐镇观测中枢，面前浮现数十面光屏，数据如瀑布奔流。她亲自校准那台结合忆族科技与新近研制的“维度感应器”，十指在虚拟琴键般的光弦上飞掠，额角沁出细密汗珠，不时扬声发令：“灵源纯度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九点七！”“共鸣频段锁定theta-7序列！”“准备记录所有异常波动，精度须至普朗克尺度！”
玄玑真人长叹一声，终是率众道士布下守神大阵，以为护持。全舰上下，人人屏息，目光尽汇于主屏之上那道幽深裂隙。
“开始！”苏玥清叱一声，按下最终启动钮。
灵源核心舱内，凌烨周身剧震！磅礴能量如决天河倒灌入体，若非他体质经星骸改造远异常人，顷刻便欲爆体而亡。他强忍经脉灼痛，依苏玥所传心法，将浩荡灵源循特定轨迹运转，共鸣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凝聚于眉心祖窍。
“开！”他嘶声低吼，眉心处皮肉竟似裂开一道细缝，一缕璀璨金芒电射而出，直刺远方裂隙！
那金芒与裂隙接触刹那，异变陡生！
裂隙骤然扩张，其内不再是混沌虚无，亦非先前幻化的种种奇景，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无数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疯狂滋生、扭结、崩塌，色彩超越了可见光谱的桎梏，以一种亵渎常识的方式奔流碰撞。那不是景象，那是对视觉、对认知、对逻辑的彻底暴力！
“呃啊！”观测舱内，多名科学家抱头惨嚎，双目流血，竟是被这超越理解极限的“景象”直接冲击至精神崩溃！仪器警报凄厉炸响，屏幕数据乱码横飞。
苏玥强忍脑中针刺般的剧痛，美眸死死盯住主屏上经由过滤器处理的间接影像，娇躯微颤，俏脸煞白：“克莱因瓶结构...超立方体嵌套...还有...那是...生命体？！”她看到一些几何结构似乎在自主运动，遵循着完全陌生的物理规律。
凌烨承受的冲击更为直接可怖。他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拽出，抛入一个沸腾的、毫无逻辑的漩涡。他看到“颜色”发出“声音”，“形状”散发出“气味”，“时间”如碎纸般飞舞，“空间”像湿泥般被随意揉捏。一种宏大、冰冷、完全异质的“注视”蓦然降临，扫过他的灵魂，如同人类俯瞰显微镜下的细菌，漠然，疏离，却又带着一种令人魂飞魄散的“兴趣”。
“噗——”凌烨狂喷一口鲜血，眉心金芒剧烈闪烁，几欲断绝。灵源核心剧烈震荡，整个方舟灯光明灭不定。
“烨郎！”苏玥失声惊呼，不顾反噬风险，强行将自身灵源透过共鸣连接输送过去。
便在此时，维度感应器捕捉到了最骇人的数据——那不是能量读数，不是物质信号，而是一种复杂的、自指的、仿佛拥有无限深度的“信息结构”，正从裂隙深处向凌烨的意识蔓延，似要将他同化，吞噬！
“断开的链接！快！”苏玥嘶声令下，操舵官猛拉紧急制动杆。
千钧一发间，灵源供给戛然而止。凌烨眉心金芒溃散，身体软倒下去，被抢入舱内的医疗机器人扶住。那裂隙剧烈波动数次，缓缓回缩，彼端那令人窒息的“注视”感渐渐消退，却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标记”，如附骨之疽缠绕于凌烨的精神本源。
“汇报损伤！”苏玥强压心中惊悸，急问。
“维度感应器过载烧毁，灵源核心出力下降百分之三十，十七名科研人员精神受创，其中三人...恐难恢复。”属下汇报声带着颤抖。
苏玥心如刀绞，却知此刻绝非哀时。她疾步冲向医疗舱，见凌烨已苏醒，面色金纸，气息微弱，但眼神却亮得骇人。
“彼端...确有生灵...”他抓住苏玥的手，声音嘶哑，“非碳基，非能量基...乃‘信息本源’之态...其法则...迥异...”每说一词，便似耗去极大心力。
苏玥反握他手，将温和灵源渡入其体：“莫急，慢慢说。”
凌烨喘息片刻，眼中忽现余悸：“然其‘注视’...冰冷至极...似视我等为...玩物...或食粮...”他猛地咳嗽起来，“更可怖者...我感到...司徒隐的力量气息...与彼端某物...颇有相似...”
此言如冰水泼入滚油，众人皆骇。司徒隐竟真与异维度存在有所牵连？
未及细思，舰体猛然剧震！凄厉警报再响：“遭遇攻击！护盾能量急速下跌！是司徒隐舰队！”
主屏之上，三艘狰狞巨舰已破开星渊能量雾霭，舰首湮灭炮口凝聚着毁灭性的幽暗光芒。为首旗舰舱内，一道身影负手而立，面容阴鸷，周身缭绕着与裂隙彼端那“注视”略有相似的、令人不适的波动，正是司徒隐！
他隔空望来，目光似穿透舰壁，落在虚弱的凌烨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无声地吐出几字：
“找到你了，星骸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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