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自打摸清高育良的那块心病,祁同伟便没日没夜地琢磨着破局之法,直到郝彦明那通让他去家里吃饭的电话打来,他眼底才倏然掠过一抹亮色。
傍晚登门,他只拎了几样不惹眼的时令礼品,没弄那些铺张的虚礼。
郝部长的夫人亲自下厨,一桌家常菜摆得热气腾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从时局聊到地方吏治,话缝里,祁同伟的心思已然活络起来。
眼前这位,可是能和中枢说的上话的红人。
高老师的省长之路,中枢的意见最关键,若能得郝部长伸手扶一把,那便是四两拨千斤的事,远比自己瞎琢磨强的多。
借着一杯烈酒下肚的热劲,祁同伟话锋一转,从自己和高育良的旧事说起,字字句句都透着对恩师的敬重与忧心。
末了,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高育良此番竞逐省长一职的难处,话里话外,满是恳请之意。
他心里门儿清,欠郝彦明一次人情是欠,两次也是欠,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郝彦明听罢,放下筷子沉吟片刻,没拍胸脯应承,只淡淡道
“嗯,我下来了解一下再说。”
(省长的位子,是省里的顶梁柱,马虎不得。此人究竟如何,还得深入了解了解,要是真没问题,看在他和同伟的关系上,帮上一把,也不是可以。)
祁同伟则是通过心声技能,把郝部长的心思摸了个门清,听着对方的心里话,他内心一暖,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了底
——高老师的能耐与才能,没人比他更清楚。
果不其然,翌日清晨,郝彦明一进办公室,便叫秘书调来了高育良的全部档案。
厚厚一沓材料翻下来,他暗自点头。
能在赵立春的步步紧逼下杀出重围,稳稳坐在省委的位置上,此人确实有胆有识,绝非庸碌之辈。
再加上祁同伟这层师生关系,帮一个能干事的人,总比帮一个草包要划算得多。
接下来的日子,祁同伟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公务,实则心里像揣了块炭火,日夜都在焦灼地等消息。
直到妻子李砚的电话打进来,一句“高老师已经正式接任省长了”,才让他悬了许久的心,轰然落地。
他当即赶往郝彦明的办公室,一进门便要躬身道谢。
郝彦明却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眉眼间带着几分提点的意味道
“行了,瞧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下踏实了?赶紧把精神头提起来,马上有硬仗要打。”
祁同伟闻言,腰身一挺,脸上的焦灼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干练肃然,朗声应道
“是!部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燕京,玉泉山疗养院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卫全是荷枪实弹。
其内部,环山叠翠,玉泉潺潺,清冽的水汽裹着松柏的苍劲,漫过青瓦红柱的庭院,连廊下的铜铃被风拂过,摇出几声疏朗的脆响。
客厅里,紫檀木桌椅擦得锃亮,暖黄的宫灯映着四壁悬挂的字画,一派静谧肃穆。
“我说你这当爹的,怎么就一点不着急?这都快一年了,我孙子和那姑娘到底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对方家世样样契合吗?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上首太师椅里坐着的老妇人,银丝如雪,松垮的眼皮下,一双眸子却依旧透着几分威严,岁月在她脸上刻满沟壑,一身暗纹缎面旗袍裹着略显佝偻的身躯,抬手时,腕间玉镯轻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下首坐着的男人约莫六十岁,一身熨帖的中山装衬得身姿笔挺,鬓角虽染了霜色,脊背却依旧挺直如松,闻言微微欠身,声音沉稳道
“妈,我早就仔细查过了。那姑娘的父亲刚接任汉东省省长,风评不错;母亲是汉大的资深教授,书香门第出身。那姑娘更是拔尖,一头扎在生物研究里,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您孙子这次啊,可是真遇上难题了。”
“这姑娘的照片我见过,眉眼周正,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旁边一位五十来岁的女子柔声接话,她身着素色旗袍,眉眼温婉,说话时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笃定道
“说句心里话,您孙子这回,是真的上心了。”
“唉!现在的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年纪一个个都不小了,怎么就半点不急呢?”
老妇人长叹一声,枯瘦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语气里满是怅然道
“我这大孙子哟……奶奶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抱重孙的那天。”
中年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酸涩夹杂着恼怒涌上来,他沉声道
“妈,您放心!我这就给那小子打电话,他要是再这么拖拖拉拉没进展,您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敢!”
老太太原本哀戚的语气陡然一厉,浑浊的眼睛里霎时迸出几分厉色,方才的愁绪一扫而空,拍着桌子护犊子道
“我的宝贝孙子,轮得到你动手?”
“妈,您这……”
男人顿时语塞。
在外,他是手握重权的中枢大臣,一言九鼎。
可在老娘面前,却半点底气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还想争辩,身旁的妻子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嗔怪与警示。
男人悻悻地闭了嘴,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
——这小子的追妻路,非得好好教教他自己的斗争经验不可!
他这张老脸,可丢不起!
四月底,祁同伟许诺回汉东陪伴父母妻儿的计划,终究还是落了空。
Z纪委收到数封举报信,直指汉西省境内毒品暗流汹涌,更有多名地方官员涉嫌为毒贩充当保护伞,案情牵连甚广。
中枢领导阅罢汇报,当即批示,令公安部与Z纪委联合组建督查组,秘密下潜汉西,务必彻查到底,除恶务尽。
公安部与Z纪委商讨之后,紧急召开了d委班子会议,最终敲定由部纪律检查组长王大洪挂帅,祁同伟担任副组长协助督办。
祁同伟这段时日在部里早已站稳脚跟,行事干练果决,既得下属信服,又获上级赏识,此番人事任命一出,满座皆无异议。
五一劳动节,当举国上下沉浸在休假出游的闲适氛围里时,一支以王大洪为首、祁同伟为辅的督查组,正悄然登上开往汉西省的列车,于无声处,掀起一场雷霆行动的序幕。
公安部督查组悄然潜入举报信中明确的汉西省、云水市、甲东镇,甫一落脚,便马不停蹄地铺开对举报信中的塔寨村进行摸排侦查。
组长王大洪这些时日在部里,早已见识过祁同伟的雷霆手段,抵达目的地后,索性大方放权,将案件侦查的主导权尽数交予他手
——王大洪心里门儿清,上级分明是让他盯住官员违纪的红线,至于深挖毒案的核心要务,人选早已不言而喻。
祁同伟没有半分拖沓,当即带着队员兵分几路,潜入制毒村周边的乡镇走访。
旁人只当他是凭着多年刑侦经验抽丝剥茧,却不知他那双看似寻常的眼睛里,藏着能听见人心声的秘密。
茶馆里,烟摊前,寻常百姓的心声,均被他一一摸透。
(夜里那味儿……飘得老远)
(这怕是塔寨村的工厂又在加班,不过这事可不敢胡咧咧,不说每月还有钱领,说了怕是没命花!)
(话说,这塔寨村到底是在搞啥呢?)
……
这些无声的心声,成了他手中最精准的罗盘。
循着这些蛛丝马迹,祁同伟选定一名队员决定亲自下去看看。
到塔寨村前,他们已经将低调做到了极致,可他万万没料到,这座藏在深山里的村落,竟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全村老老少少的警惕性,敏锐得近乎骇人。
但凡他和随行队员的脚步往村边挪一寸,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便淬着冷硬的审视,像无形的网,将两人牢牢罩住。
他没敢再轻举妄动。
按说督查组有的是人手,犯不着他这个副组长亲自涉险,可眼下一行人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唯有他这能听人心声的本事,能在最短时间里撕开口子。
两人不敢贸然深入,索性换上提前备好的行头
——扮作路过的普通游客,和塔寨村口闲聊的村民搭话。
祁同伟闲聊间催动异能,无数杂乱的心声,瞬间如潮水般涌入耳中。
(这俩人看着眼生得很,东叔早说了,五一正是紧要关头,外乡人都得盯紧了!)
(这批货要是成了,够咱全村吃好一年,半点岔子都出不得!)
(还是东叔厉害,上头有人护着,这挣钱跟玩似的?)
(真敢来搅局,就跟之前那几个一样,拖进后山锅炉里,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字一句,听得祁同伟脊背发凉。
毒贩的狠戾,他见得多了,可这一个村子集体制毒,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草菅人命,还是让他心头一沉。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不动声色地朝队员使了个眼色,匆匆告辞离去,生怕多待一秒,就会打草惊蛇。
回到居住的宾馆,他将探听到的心声一一整理,发现那则夜间得异味的消息?
难道……
于是乎、月黑风高夜,督察组一行人借着夜色掩护,摸到了群山深处的那个村落边缘。
果然、还未靠近,一股刺鼻的化学异味便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
随行的技术人员立刻取样分析,手指划过检测仪的屏幕,脸色凝重道
“组长,是制毒原料的气味,浓度很高,他们正在连夜开工。”
一旁的王大洪闻言,也是心中一喜,短短三日,便精准锁定制毒窝点,这般效率,让他心服口服。
他在部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办案能手,却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操作。
惊骇之余,王大洪忍不住在心底喟叹。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金贵?
人才!
连带着,对举荐祁同伟的郝彦明,也多了几分由衷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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