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为弹指的动作很随意,像是驱赶一只碍眼的飞虫。
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刺破永恒黑暗的炽白星芒骤然亮起,脱手而出。
星芒只有黄豆大小,速度却快得匪夷所思。后发先至,精准地迎上那只抓下的狰狞巨爪。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块。
星芒触及巨爪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发出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灼蚀声响。星芒所落之处,那由黑暗与破碎星光混合而成的鳞片、骨刺、乃至皮肉,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消融、蒸发,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边缘焦黑的空洞!
空洞内部,露出更加粘稠、翻腾的黑暗本质,以及一股被灼伤的、暴怒到极致的混乱意念!
“嘶——!!!”
一声非人的、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痛苦嘶吼,从漩涡深处传来!巨爪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带起大片污秽的黑暗与星光混合的“血液”,洒落坑洞。
缩回的巨爪在漩涡边缘疯狂甩动、扭曲,试图扑灭附着在伤口上、持续灼烧的星阳之力。但那股至阳至刚、蕴含星辰生灭道韵的力量极其难缠,如同附骨之疽。
漩涡的波动因此变得更加剧烈、混乱。
趁此间隙,笼罩在陈芸身上的那股凝固空间的威压骤然一松。
李有为一步踏出,已出现在陈芸身边。他看都没看那发狂的巨爪和动荡的漩涡,单手拎起重伤的陈芸,身形一晃,便已退回石梁之后,远离坑洞边缘。
他将陈芸放下,从“老黄”里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枚丹药,一枚塞进陈芸嘴里,另一枚捏碎撒在她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丹药是优化过的疗伤和祛邪圣品,入口即化。陈芸惨白的脸上立刻恢复了一丝血色,伤口处灰败的侵蚀之势也被遏制,开始缓慢愈合。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看向李有为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更多的却是后怕与惊悸。
“谢……谢……”她声音依旧虚弱,“里面……是‘星蚀兽’……上古星宫……镇压在密藏底层的……凶物……它……借封印松动……想……挣脱……”
星蚀兽?李有为瞥了一眼那仍在狂乱甩动巨爪、搅得漩涡更加不稳定的存在。名字倒是贴切。
“你的先祖,知道里面是这东西么?”他问,语气没什么起伏。
陈芸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不……不知道……祖训只说……是星宫遗泽……需守护……等待有缘……我也是……看到玉佩异动……靠近探查时……才被它散发的一丝气息侵入……引动旧伤……才知道……”
她咳出一口淤血,继续道:“它……似乎被封印磨灭了大部分灵智……只剩下破坏和吞噬的本能……但力量……依旧可怕……”
李有为点点头。看来陈家先祖要么是被那星宫遗族骗了,要么是信息在传承中出了岔子。这所谓的“密藏”,根本就是个高级囚笼。
“还能动么?”他问。
陈芸咬牙,试图撑起身子,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涔涔。
李有为没再说什么,又取出一张特制的“轻身符”和“回春符”,拍在她身上。符箓灵光流转,陈芸顿觉身体一轻,伤口处暖流涌动,恢复了些许气力。
“自己退到安全距离,尽量收敛气息。”李有为丢下一句话,便再次转身,面向那坑洞和漩涡。
此刻,漩涡中的星蚀兽似乎暂时压制住了伤口处的星阳之力,缩回的巨爪不再疯狂甩动,但那双隐藏在漩涡深处的、充满暴虐与贪婪的猩红目光,已死死锁定了李有为。
刚才那一下,显然彻底激怒了它。
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更多粘稠的黑暗与破碎星光混合的物质从中涌出,缠绕、修复着巨爪上的伤口。同时,第二只、第三只相似的狰狞巨爪,也从漩涡中缓缓探出!
它要全力挣脱了!
李有为站在坑洞边缘,抬头望着那三只缓缓张开的巨爪,以及漩涡深处越来越清晰的、布满鳞片和骨刺的庞大轮廓。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星辰符钥握在了左手掌心,右手则虚握,仿佛抓住了什么无形之物。
星蚀兽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三只巨爪猛地张开,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势,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李有为狠狠合拢抓下!
巨爪未至,那股混合了星辰寂灭与无尽黑暗的威压已让周围废墟的石块无声化为齑粉,空间裂纹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李有为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他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三只合拢抓下的巨爪,五指张开,然后……轻轻一握。
李有为五指虚握,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懒散。
但就在他五指合拢的刹那。
识海中,星辰生灭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一股宏大、晦涩、仿佛包容万物起始与终结的道韵,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股道韵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有形的力量更加霸道。它不攻击,不防御,只是……“定义”。
它“定义”李有为身周三丈之内,为“秩序”之域,星辰生灭,当循其道。
它“定义”那三只抓下的巨爪,其狂暴混乱之力,在此域中,当受“迟滞”与“分解”。
星辰道域——掌中方寸!
这是李有为初步凝聚道种后,结合自身对星辰之力的深刻理解,尝试构筑的、属于他自己的“法则领域”雏形!虽然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极短,且消耗巨大,但在此刻,却妙到毫巅。
三只遮天蔽日的狰狞巨爪,在触及李有为身周三丈范围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
抓下的速度骤然减缓了十倍不止!爪尖那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仿佛陷入了最粘稠的胶水,被层层削弱、迟滞!更有一股无形的“分解”之力,顺着巨爪蔓延而上,不断瓦解着其上缠绕的黑暗与破碎星光!
星蚀兽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它能感觉到,自己抓向那个渺小虫子的力量,正在被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化解”和“剥夺”!那三丈方圆,仿佛自成一体,排斥着它的一切!
它更加狂暴地催动力量,三只巨爪上黑暗涌动,星光爆裂,试图强行冲破这诡异的阻滞!
李有为脸色微微一白。维持这掌中方寸的道域,对心神和灵力的消耗超乎想象。星蚀兽的反扑更是凶猛,道域边缘已经开始剧烈波动,出现细密裂痕。
但他要的就是这片刻的阻滞。
就在巨爪被迟滞、星蚀兽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瞬间。
李有为左手掌心,一直沉寂的星辰符钥,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
符钥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流光,并非攻击巨爪,而是径直射向星蚀兽本体所在的、那剧烈波动的漩涡中心!
星蚀兽显然没料到这渺小虫子还有这一手,等它察觉时,符钥已如游鱼般,顺着漩涡能量流转的缝隙,钻入了其内部!
“吼——!!!”
星蚀兽彻底暴怒!它感觉到那枚小小的、散发着讨厌气息的“钥匙”,正在它好不容易撬开的封印缺口内部横冲直撞,似乎在探查、在共鸣,甚至……在试图与封印残存的某些结构重新建立联系!
这比直接攻击它更让它感到不安和狂躁!
它再也顾不得抓向李有为,三只巨爪猛地回缩,疯狂地拍向漩涡内部,试图抓住或摧毁那枚该死的符钥!
趁此机会,李有为立刻散去了掌中方寸的道域。身形暴退,瞬间回到石梁之后。
他脸色苍白,气息微乱,但眼神依旧清明。方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凶险万分,消耗巨大。若星蚀兽不顾符钥,坚持攻击,他的道域未必能撑到符钥建功。
好在,赌对了。这星蚀兽灵智残缺,对星辰符钥这种与封印同源的东西,有着本能的忌惮和厌恶。
“走!”他一把提起刚刚恢复些行动能力的陈芸,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疾掠而去,速度全开!
身后,坑洞上空传来星蚀兽更加狂暴、混乱的怒吼和能量碰撞的轰鸣。漩涡的波动达到了顶点,整个星雾迷障似乎都在随之震颤。
但这一切,都已被李有为甩在身后。
他带着陈芸,在雾障中快速穿行,凭借着对路径的记忆和星辰符钥残留的微弱感应(符钥已深入漩涡,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朝着石柱阵地的方向疾驰。
陈芸被他拎着,勉强提气配合,脸上惊魂未定。方才那电光石火的交锋,李有为展现出的实力和手段,远超她想象。尤其是那凭空构筑“领域”、迟滞巨爪的神通,简直闻所未闻。
“李……道友……那符钥……”她忍不住问道。
“留里面了。”李有为言简意赅,“探探路,顺便给它找点事做。”
陈芸默然。将如此重要的信物直接丢进那凶物老巢,这份果决(或者说,败家?)让她不知该如何评价。
两人很快回到石柱阵地附近。
玄诚子和明月早已被远处的惊天动静惊动,阵法全力运转,神情紧张。见到李有为带着重伤的陈芸返回,才松了口气。
“师父!”明月迎上来。
李有为将陈芸放下,对玄诚子道:“给她找个地方疗伤。星陨密藏是陷阱,里面关着上古凶物‘星蚀兽’,封印松动,差点让它跑出来。我暂时拖住了它,但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撤离。”
玄诚子面色一变,连忙扶住陈芸,带到阵法一角,取出丹药让她服下调息。
李有为则快步走到石柱旁,查看明心傀儡的状况。
融合过程仍在平稳进行。木德本源与残魂的联系更加紧密,傀儡身上散发的生机比之前强了一分,眉心焦痕处的九阳之力与道韵封印也依旧稳固。
“还能动吗?”李有为问向正在维持阵法、监控傀儡状态的明月。
“可以。”明月点头,“融合进入平稳期,只要不遭受剧烈冲击或中断滋养,移动无碍。”
“好。”李有为果断道,“收拾东西,立刻走。陈道友,你还能走么?”
陈芸吞服丹药,调息片刻,咬牙站起:“可以。”
“跟紧。”李有为不再废话,挥手示意玄诚子收起部分阵盘(留一些作为掩护和迟滞),自己则小心地将傀儡重新抱起。
他辨明方向——并非来时的路,而是根据之前探查和符钥最后反馈的信息,选择的另一条相对隐蔽、但可能绕远些的撤离路线。
“这边,快!”
五人(加傀儡)迅速没入浓雾,朝着迷障外围疾行。
身后,星雾迷障深处,那属于星蚀兽的狂暴咆哮与能量碰撞的轰鸣,渐渐被雾气阻隔、淡化,但依旧如同闷雷,隐隐传来。
星陨密藏之行,尚未真正进入,便已险象环生,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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