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惊寒:“!!!”
他忍不住凑近,果然看到那孩子已经气绝身亡。
而且死了有一会儿,粉嫩嫩的小脸蛋都已经变得一片煞白。
甚至生出点点尸斑。
……这孩子,至少断气半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方才在马车上,他便已经……
老皇帝缓缓摇头:“太医早就偷偷诊治过,孩子太小,禁不起长途跋涉地折腾,是朕的错。”
他吩咐乳母务必要严守这个秘密,千万别让贤妃伤心。
以免加重她的病情。
蓝惊寒却呆若木鸡。
自己不到一岁的时候,便已经死了吗?
他甚至怀疑,御兽宗的陆宗主会不会从天而降,将他起死回生,接入仙门。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第二日,乳母便奉命偷偷将小皇子找地方埋了。
蓝惊寒彻底陷入迷惘。
怎会如此?
小皇子死了?
那自己是谁?
而且,那簪子不是贤妃的爱物吗?为何他能看到老皇帝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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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老皇帝正抽出一支碧玉簪,送给贤妃:
“这是樊城太守进献的,据说高僧开过光,一定能保佑你康复。”
贤妃却比前几日更加憔悴。
“皇上,”她握住那根玉簪,却问,“皇儿呢?”
老皇帝哄骗道:“方才他们回禀说,乳母刚喂过,睡了。”
贤妃哭道:“皇上,臣妾大限怕就在这一两日了,让臣妾再抱抱我们的孩子吧。”
一场生离死别,催人泪下。
蓝惊寒却无暇伤怀,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
其一,难怪可以看到两个视角,原来,这玉簪既算贤妃的爱物,也曾是皇帝的。
其二,我是谁?
御驾亲征的队伍,不能耽搁。
老皇帝带着妃嫔伴驾,已是逾越礼制。
倘若再给贤妃大操大办,军心定然大乱。
最后,贤妃被草草安葬在樊城。
而蓝惊寒的视角,随着老皇帝一路向前。
越接近阻击叛军的前线,所见的光景越惨烈——
百姓流离失所,将士、平民皆死伤惨重。
甚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酸腐的尸臭和血腥气。
又过了十几日。
终于抵达最前线的城池,叛军久攻不下。
城中百姓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军官抵挡不住,险些要开城投降,还好皇帝带来了援军和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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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驻扎进城的第一日,便有个女子当街拦住皇帝的车辇。
因为很快就有御林军抓住她,所以马车内,根本听不清她在喊什么。
老皇帝掀开轿帘,问:“怎么回事?”
立即便有御林军答:“回皇上,大约是告御状的。”
战争开始,流民随处可见,作奸犯科的人数也激增,这时候,的确需要严刑峻法,来约束百姓……
或许是个树立典型的机会。
思及此,老皇帝吩咐:“带她上来。”
大总管卫公公,此时还是个二十多岁的伶俐小太监。
他手脚麻利,很快便把人带到御驾前。
然而,那女子跪在地上,便嚎啕大哭,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卫公公忙道:“姑娘别怕,有什么冤情,只管跟皇上说。
……哎呦你倒是快说呀!机会难得,皇上既想见你,便会给你做主!”
那女子这才勉强止住哭,抬起头道:“皇上,你还记得我吗?”
老皇帝眯起眼睛打量她。
只见这女人又脏又臭,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背上背着个同样脏兮兮的婴孩。
而她满脸血污,压根看不出长相。
女人喃喃道:“果然不记得了,去年皇上南巡,江南小镇,曾夸奖布政使郭大人家的婢女……”
“够了!”老皇帝忽然打断她,铁青着脸吩咐,“把这疯女人拖下去!”
女人哪里挣脱得了御林军的桎梏?
只是一味地大喊:“这孩子是无辜的!民女实在活不下去了,求皇上……给孩子一条活路吧!”
皇帝始终没理会那女人。
而那簪子曾是皇帝的所有物,蓝惊寒便只能看到他的视角。
皇帝亲自坐镇指挥,大军士气一下子便得到了提升。
可死伤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惨烈。
——敌军的死伤变多了。
更多的百姓被迫穿上士兵的服饰,前往战场。
城中的活人越来越少。
随行的史官却写下“平定叛乱,开创盛世”的赞美。
蓝惊寒看着满目疮痍的城池和流离失所的百姓,久久地陷入沉默。
他做太子时,补过大盛朝的历史。
这场后来被作为老皇帝战绩来歌颂的战争,起因并非外敌入侵,而是老皇帝怕封地在外的王侯,威胁自己的统治。
一再压制,反而激起他们造反。
最后,虽有惊,却无险。他果然平定了叛乱,杀光了族亲,收回了封地,坐稳了皇位。
这就是所谓帝王心术,这就是所谓治国之道。
维护统治,博身后名,代价只是那些蝼蚁般的平民。
不过,蝼蚁也会偶尔骚扰老皇帝。
“那女人又来了!”卫公公禀报道,“皇上要见她吗?”
老皇帝连话都懒得回,只摆摆手。
卫公公:“可她每日都来……”
老皇帝误解了他的意思,叹道:“不行,朕下不了手,那孩子毕竟是朕的……”
蓝惊寒:“!”
莫非……
那女人怀中的婴孩才是……
就听老皇帝又道:“那日,朕一时兴起,可朕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小卫子,你说,那般卑贱的女人,怎么能叫她进宫?她竟还指望朕会认回那孩子?只一次,谁知道到底是不是朕的种……”
言外之意,不杀她,便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蓝惊寒始终没机会看清自己真正的娘亲长什么样子。
那次匆匆一瞥,她也是浑身血污,正如老皇帝所说,她于皇帝而言,不过是个过眼就忘的玩意。
当初或许鲜嫩可口,如今早被流亡生活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怎么入得了他的眼呢?
老皇帝就这么轻飘飘地吩咐:“别让她再闹事。”
便这样轻易打发了这小小的蝼蚁。
蓝惊寒都没想到,在老皇帝的“回忆”中,自己竟还能再见她一面。
只是,再见时,她已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叛军已尽数投降。
城中正在庆祝。
皇帝的车辇路过闹事,几句闲话隐约地传过来:
“这女人是个疯子,做梦要当娘娘呢,这不,被赶出来啦,挨了几棍子,熬不住,就死啦。”
“好臭啊。她这么丑,一身烂疮,竟还肖想当娘娘?”
“可怜这孩子呦。”
“诶?孩子还活着呢,你们看,还喘气呢!”
“那边有道长收小童,不知他们要不要这孩子?抱过去试试吧,若能收下,也算功德一件!”
老皇帝掀开车帘望了一眼。
不知认出那女子没有,只是淡淡问:“哪来的道士?”
侍卫立即回话:“城外尸首堆积成山,如今战事结束,不少和尚道士都下山超度亡魂。
不过,那些收小童的道士,自称仙长,要挑有仙缘的,传长生之法呢。”
正当壮年的老皇帝嗤笑一声:“怪力乱神!世上哪有长生之法?”
说罢,他冷淡地关了车帘,卫公公尖着嗓子喊:“起驾~!”
蓝惊寒的视野重新桎梏在马车内。
眼前只剩下因刚打完胜仗、而意气风发的老皇帝。
耳边只剩下车轮声,外边的热闹逐渐被抛在身后。
他知道,他离娘亲也越来越远了。
.
佛寺内阴风骤起。
那玉簪再次光华流转,蓝惊寒双脚落地,豁然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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