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依旧是那条肃杀的军营甬道,青铜灯焰青白,黑曜石地面冰冷。
他沿着甬道向外走去,脚步轻快了许多。只要离开这元帅府,离开哪吒那煞星的视线范围,他就安全了。至于后续李靖和殷夫人如何决定,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自觉已经圆满完成了玄渊道长交代的任务,甚至还额外“赚”了一壶极品仙茶,可谓收获颇丰。
正想着,前方甬道转角处,迎面走来一人。
身材微胖,面庞圆润,穿着一身略显紧绷的暗金色仙官常服,正是之前在哪吒闯入大殿时,被哪吒随手一道金光打飞、撞晕在殿柱上的那位胖金仙。
此刻,这位胖金仙看起来毫发无伤,走路虎虎生风,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却又强自镇定的神色。他显然也是办完了什么事,正返回自己的岗位或住处。
两人在转角处猝然相遇,四目相对。
同时愣住了。
胖金仙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巽二郎,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幻觉。他明明亲眼看到巽二郎被哪吒用混天绫像捆粽子一样倒吊着拖走,按照以往的经验和哪吒那凶名,这位风部同僚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个百八十年吧?怎么这才过了多久?不到一个时辰?这家伙就自己走出来
巽二郎也认出他来,心中惊讶更甚。这胖子当时受的那一下可不轻,他虽未亲见具体伤势,但看那金甲粉碎、仙光溃散、直挺挺栽倒的架势,少说也得损些元气,躺上个三五日才能缓过劲来。怎的这才过去多久?不过几个时辰光景,这胖子居然就能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驾云?而且看他周身仙光虽有些虚浮不定,气息却还算平稳,除了脸色有点发白、眼神有些惊魂未定之外,竟似已无大碍!
二人都是天庭的老油子,也都意识到对方的价值,都存着结交的心思,没几句话的功夫也都熟络起来,称兄道弟起来。
巽二郎眼珠一转,从袖中,摸出一块青色玉符,递了过去,诚恳道:“金兄今日遭此无妄之灾,小弟心中甚是不安。你我同僚一场,日后虽不同路,但情谊仍在。这枚传讯玉符,金兄且收下。日后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或是在这南赡部洲地面上有什么为难之事,或许小弟能略尽绵力。当然,若金兄得了什么有趣的消息,也不妨告知小弟一二,让小弟也能听听外界的风雨。”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达了“关怀”,又暗示了“信息交换”的可能,还将自己摆在了一个看似卑微、实则可能拥有特殊信息渠道的位置。
胖金仙接过玉符,入手微温,知道这是最普通但最常用的远距离传讯符,只要在一定的仙力灌注下,便能跨越地域简单传音。他略一沉吟,便也痛快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枚款式相仿、但颜色偏白的玉符,递给巽二郎:“巽二哥客气了!今日能全身而退,已是托福。这玉符你拿着,日后……日后若有什么风声,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特意加重了“风声”二字,意思是有关天庭或下界重要动向的消息。
两人交换了玉符,又彼此客套寒暄了几句,什么“保重仙体”、“后会有期”、“他日再聚”之类的套话。
他重新驾云,朝着听涛庄方向不紧不慢地飞去。心事一去,那份割舍家当的“心痛”便又泛了上来,让他眉头微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云路清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缕缕愁丝。他盘算着回到庄里,该如何向东主汇报今日之行,又如何着手清理乌氏余孽,想着想着,心神便有些沉浸进去,竟未曾留意到,在他身后极远处,几乎目力难及的云霭边缘,一道细微得近乎虚无、却又透着锐利杀意的流光,正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遥遥辍着他的云踪。
那道流光色泽内敛,隐现红莲业火般的暗红,却又被一层清冽的银光包裹,速度极快,轨迹飘忽,若非感知极其敏锐的大能,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流光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孩童般的身影,却散发着令寻常仙神胆寒的煞气。
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此刻的哪吒,并未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莲花战甲,也未脚踏风火轮,只一身简练的暗红色箭袖武服,外罩一件银色锁子甲的小坎肩,脚下是普通的登云履。他束发金环在脑后束起两个总角,面容精致如玉琢,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孩童的天真,只有深潭般的冷寂与偶尔掠过、令人心悸的暴戾猩红。
他远远吊着巽二郎,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追踪一个无关紧要的目标。然而心中,盘算的却是冰冷刺骨的杀意。
“巽二郎……风部的墙头草,天庭的应声虫。”哪吒的神念如同冰线,在心底无声流淌,“呵,倒是会钻营,竟攀上了那老贼的故人?听涛庄……玄渊?”
他脑海中浮现出李靖那日在渭水之畔,与玄渊“火锅论交”、最后留下“云楼令”的画面。虽然李靖事后对此讳莫如深,但哪吒自有他的消息渠道。那玄渊道人,与李靖之间,定然有着不浅的牵扯。李靖的故人……哼,那老贼的故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不是当年封神时的旧部,便是后来攀附上的权贵,再不然,就是些利益勾连的妖道邪僧!
“既然是那老贼的故人,”哪吒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弄死得了。”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他周身萦绕,却又被他自己强行压制,未曾泄露分毫。他并非鲁莽之辈,深知玄渊能得李靖那般对待,甚至让玉茧子那等灵山行走都恭敬有加,绝非易与之辈。直接打上门去,变数太多。
“只不过离天庭太近,又是在外面,”哪吒目光扫过下方逐渐繁华起来的唐国京畿地貌,民居稠密,人烟渐盛,“嘿嘿,总要顾及点儿天庭的体面。”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天庭的体面,李靖的体面,那些规矩体统,在他眼里如同狗屎,但眼下,他毕竟还顶着“三坛海会大神”的神职,
所以,他选择跟踪。跟踪这个刚从听涛庄出来、看似已投靠了玄渊的巽二郎。若是能寻个僻静处,或是制造个“意外”,让这巽二郎无声无息地消失,就算最后被查出,他也有的是理由搪塞——譬如,这巽二郎昔日曾得罪过他,或是他怀疑巽二郎与某些妖邪有染,私自追查云云。
“待离了这人口稠密之地,再往前,山野之间……”哪吒心中杀机已定,只需一个合适的地点与时机。他如同一道无形的幽灵,远远缀着,耐心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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