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算太大，三人心中有事，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地方。
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有两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坐在小板凳上低声说着话，表情都不太好。
秦杨越走越快，几乎小跑了起来，几步跑进门内：“小姨，我爸怎么样？”
一个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声声的叹气：“怕是不成了，不行的话……找三叔套牛车，去镇里卫生所看看吧。”
秦杨的脸色很白，咬了咬牙根：“去吧，可是小姨……我……我家……钱可能不够……”
李柱也跟着跑了进来，听着两人的对话眼泪都出来了：“妈，我大姨夫……”
李柱妈重重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的其中一个男人，犹豫了一会才说：“小姨手里也没有多少，一会儿回去都给你取来，再不够的话……就各家凑一凑吧。”
秦杨微垂着的头轻轻点了点，转身往屋里走。
李柱也要跟着进去，想起穆离，一把拽起他，跟他妈说了一声，也一起进了屋。
屋里的土坑上铺了被褥，一个还算壮实的中年男人躺在上面，双眼紧闭，呼吸急促，时不时的打个抖。
他的右腿晾在被子外，小腿上一块手掌大小的伤处正敷着绿色的草药糊糊。
秦杨扔了书包，走到炕边俯下身轻轻的唤：“爸……爸……醒醒……”
李柱趴过去看了看伤口，站在炕边抹眼泪。
穆离进了屋，一眼就看见坐在男人腿上的一个干瘦老太太。
老太太身形干瘪，两颊凹陷，一双眼睛阴惨惨的，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褂子，因为是盘腿坐着，能看到她右腿的裤管塌下去了一块。
穆离的脸色泛冷。
老太太明显也注意到了穆离，眼睛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然而还不等她有动作，就看到那白白嫩嫩的小孩身上缓缓浮起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少年几乎重叠在白嫩男孩的身上，双唇微启，声音微沉：“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老太太明显有些不服气，呲出一口黑牙：“你给活人做奴才了？”
沈宁按住被一句话激怒的穆离，声音淡淡：“你不去投胎，却在这里磨人，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老太太本就青灰的脸更加阴沉，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坐在那里没动。
沈宁也不废话，带动着穆离的身体走到炕上的男人身边，单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只瘦长的半透明的手覆着穆离嫩白的手掌，轻轻向下一压。
那老太太一声惨叫，整个鬼都被掀飞。
沈宁另一只手掐诀，凌空一巴掌扇过去。
老太太尖叫着被扇飞了出去，身上的雾气都起了毛边儿，一路带着烟气，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老太太一离开，炕上的男人猛的缓过来一口气，重重的呼吸了几次，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秦杨和李柱顿时一喜，双双扑到近前喊：
“爸！你醒了吗？”
“大姨夫！你认不认得我？我是柱子！”
穆离收回手，无声的后退了两步。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全都走了进来，看到人清醒了，俱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李柱妈脸上见了一点笑模样，快步走上前试了试男人额头的温度，问：“姐夫，你怎么样？”
男人的神情有些愣怔，声音干哑：“我做梦，梦到个老太太，一直坐我身上……”
秦杨赶紧去给他倒了碗水过来，半扶半抱着他起来，一点点的喝了。
男人长长的出了口气：“她太沉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李柱妈又哭又笑的哄着他说话：“什么老太太，净跟你过不去。”
一个拿着旱烟袋的老爷子先是拨开众人上前去看了看他的情况，听到他的话，拧眉道：“你说说，什么样的老太太？”
男人被秦杨放回炕上，仔细想了想：“干瘦，穿着一件青褂子，底襟绣的荷花，青色的抿裆裤子，青布鞋……对了，人中旁边有个痦子。”
老爷子看了看他的腿，脸色更难看了：“人中旁边有痦子？哪边有痦子？”
男人想了想，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指了一下：“右边。”
其他人看着老爷子的神情，也都严肃下来，李柱妈小声的问：“三叔，你看出什么了？”
老爷子目光扫过屋里的三个孩子，抬高了一点声音吩咐：“娃娃出去玩儿会儿。”
秦杨看了看他小姨，领着李柱和穆离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院外，李柱才小声嘀咕：“咋的了？为啥把咱们都撵出来？”
秦杨却是看了看穆离。
他刚才看见了，他小弟的这个同桌把手搭他爸身上，他爸就缓过气儿来了。
这小孩儿看着就不像个热心肠的，跟他小弟认识时间也不长，却要跟来看望他爸，本身就有点反常。
现在看来，这小孩今天绝不止是来看看他爸这么简单。
穆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不闪不避的回视他。
李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连忙拽了一下秦杨：“怎么了哥？你看穆离干啥？”
秦杨想了又想，还是直接开口：“你刚才，是看出什么了，是吗？”
穆离轻眨了下眼睛：“你想多了。”
他转头看向李柱：“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李柱回答，转身就向着来路走去。
李柱“唉”了一声，转头埋怨他哥：“哥你干啥呀？直勾勾盯着人家看，把穆离都看生气了。”
秦杨看着这个傻弟弟，有些无奈：“他应该是没生气，只是不想理我们。”
李柱大声反驳：“不可能！他可讲义气了！他是我兄弟！”
秦杨叹气：“行，回头你跟他说，这个人情我记着的。”
李柱重重点头：“是得记着，非亲非故的，他还跟着来看大姨夫，这心意多可贵啊！”
秦杨再次叹气，抬手拍拍他的头：“行了，玩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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