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老宅的秋夜,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声音。
赵泰安没有睡。
他独自坐在书房里,面前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相册,边角已经磨损,页面泛黄。
相册里的照片记录了赵家半个多世纪的起落——从祖父辈在南城码头搬货起家,到父亲那一代涉足纺织业,再到他自己将赵家的产业扩展到地产、金融,最后……是儿子儿媳以及孙子。
视线停在了一张全家福上:年轻的儿子搂着儿媳,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赵山河,三个人笑得那么灿烂。背景是紫山寺庙前的那棵老槐树,那年春天花开得特别盛。
赵泰安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儿子的脸,照片中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七岁。
他记得儿子去世前一个月,曾经来找过他一次。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秋夜,儿子在书房里和他聊到深夜。
“爸,山河这个孩子主导的‘星核’的理论模型基本完成了。”儿子当时眼睛发亮,那是发现真理时才有的光芒,“如果能成功,不止是我们赵家,整个国家的能源结构都会被改写。清洁、无限、安全的能源……这可能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赵泰安当时只是默默听着,手里捻着佛珠。
“但是爸,”儿子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最近有些……奇怪的人开始接触我们的团队。不是商业竞争对手,更像是……上面的人。”
“上面?”赵泰安抬起眼皮。
“燕京那边。”儿子压低声音,“有中间人传话,说‘星核’这样的技术,应该‘放在更合适的地方’。话里话外,是想让我们把技术和团队都交出去。”
赵泰安的手指停住了。
“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儿子苦笑,“我说技术还不成熟,需要继续研发。但那些人……不太高兴。爸,我有点担心。‘星核’的潜力太大了,大到我开始怀疑,我们赵家能不能守住它。”
那是赵泰安最后一次和儿子深入交谈。
一个月后,无端的车祸,儿子儿媳双双遇难。官方调查结论是对方车辆刹车失灵,纯属意外。
但赵泰安知道不是。
现场太干净了。
而那场车祸发生的三天前,燕京那边又来了一个人,这次不是中间人,而是一个赵泰安认识的、在某个关键部门任职的老朋友。
老朋友的话很委婉:“泰安,你家孩子搞的这个东西,动静太大了。有些人睡不着觉了。趁现在还能谈,把东西交出来,换一个平安。”
赵泰安当时只是请老朋友喝茶,没有接话。
三天后,儿子死了。
赵泰安合上相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那之后的,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保护自己的孙子赵山河,把他培养成足以扛起未来、守护“星核”的继承人。
第二,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和资源,把“星核”项目的团队转入地下,用层层壳公司伪装,并建议自己的孙子用山河资本作为掩护,继续秘密研发。
第三,开始调查那场“意外”的真相。
调查进行得很艰难。每一次快要触及核心时,线索就会断裂,知情人就会消失,或者……改变说辞。
但赵泰安毕竟是赵泰安。在南城经营数十年,他的人脉和手段,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深。
逐渐的、一点点的,他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儿子儿媳死亡事件背后若隐若现的,不是一个具体的组织,也不是某个家族,而是一个……圈子。
一个由燕京真正核心组成的,松散但能量巨大的圈子。他们不直接参与商业竞争,不公开抛头露面,但他们掌握着真正的权力——审批权、政策制定权、资源分配权。
他们像一群坐在牌桌后的庄家,看着台面上的玩家厮杀,偶尔下一注,或者由他们表面扶植的所谓的燕京“核心”三大世家出面……清掉不听话的玩家。
赵泰安给他们起了个代号:“长老会”。
因为他们的行事风格,确实像旧时的宗族长老——看似超然,实则掌控一切;看似讲规矩,实则规矩由他们定。
赵氏研发的“星核”,触动了他们的敏感神经。
这种能改变世界能源格局、进而改变地缘政治平衡的技术,不能掌握在一个“地方家族”手里。
要么上交,由“合适的人”掌控;要么……消失。
赵泰安隐瞒了所查出的一切,间接的让自己的孙子选择了第三条路:把“星核”真正的核心藏起来,转移至海外继续研发,等待时机。而国内的一切,赵山河的放弃,也让他们觉得安心。
于是乎,他们默许赵家发展,甚至在某些方面给予便利,因为赵泰安和他孙子很“懂事”——不再公开推进“星核”,山河资本做成纯粹的商业集团,不碰敏感领域。
但赵泰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一旦海外“星核”二期的成果真正显现,一旦赵山河展现出掌控这种力量的能力和野心,那些墙后的影子,就会再次出现。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赵泰安没有睁眼。
福伯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老爷子,快凌晨了,喝点汤暖暖身子。”
赵泰安睁开眼,看着福伯把汤碗放在桌上。
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老伙计,头发已经全白,背也有些佝偻了,但那双眼睛里的忠诚和关切,从未改变。
“虎福,”赵泰安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要跟燕京那边的某些人正面对上,你会怎么做?”
福伯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问题,和前几天秦苏云问他的那个问题,何其相似。
“老爷子,”福伯沉默了几秒,缓缓说,“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您去哪,我去哪。”
赵泰安看着他那张写满风霜的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当年苏云那件事……”他难得地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我让你沉默,让你背负愧疚,你恨过我吗?”
福伯低下头,良久,才说:“不恨。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当年那局势……牵一发动全身。我只是……只是觉得对不起苏云,对不起琉璃。”
“是啊,对不起。”赵泰安叹了口气,这在他这样的人物身上极其罕见。“虎福呀,当年下令清洗的人,不是我。”
福伯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这些话,赵泰安在寺庙茶室里对秦苏云说过,但还没有对福伯说得这么直白。
“您是说……”福伯的声音干涩。
“我是说,苏云的悲剧,真正的元凶不是你我,而是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长老’。”赵泰安的目光变得锐利,“他们当年可以牺牲苏云,现在也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山河,包括琉璃,包括你和我。”
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像倒计时。
“老爷子,”福伯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您要我做什么?”
赵泰安站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顶层取下一个古旧的木匣。打开,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把钥匙——一把造型奇特、布满复杂纹路的黄铜钥匙。
“这是紫山寺庙后山地宫的钥匙。”赵泰安把钥匙放在桌上,“那里面,有我这些年收集的关于‘长老会’的所有资料——名单,关系网,利益链条,还有他们这些年来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福伯震惊地看着那把钥匙。
“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赵泰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要把这里面的东西,交给该交给的人。不是交给警察,不是交给纪委,而是交给……‘长老会’的对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燕京那种地方,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长老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也有派系斗争,也有想要上位的人。这些资料,就是撬动他们的杠杆。”
福伯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意识到,老爷子这盘棋,下得比他想象的更大、更深。
不仅在商业上和“基金会”斗,在情报上和“墨提斯”斗,更在权力的核心层,埋下了反击的种子。
“老爷子,”福伯艰难地问,“您觉得……会有那一天吗?”
赵泰安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山雨欲来。”他缓缓说,“‘星核’二期快要成了,山河的手段越来越硬,‘基金会’的攻势越来越猛……这些动静,‘长老会’不可能看不到。他们现在按兵不动,只是在观察,在评估。一旦他们觉得失控,就会出手。”
“那山河少爷他……”
赵泰安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带着欣慰的疲惫,“他还需要时间,需要经历,需要……撞几次墙,才能真正明白,他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他走回桌前,端起那碗已经微凉的汤,喝了一口。
“虎福,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苏云回来了,琉璃在燕京走钢丝,山河那边压力巨大。但我要你记住一件事——”
赵泰安的目光如古井般深沉:“在这个游戏里,感情用事会死,但没有感情,也会死。关键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算,什么时候……该信。”
福伯重重地点头。
“去吧。”赵泰安摆摆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福伯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
赵泰安重新坐回椅子上,打开相册,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没有照片,只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儿子生前写的一段话,字迹工整有力:
“爸!!!技术可以改变世界也可以守护世界,但只有人性能够定义我们是谁。守护,不仅是赵家,不仅是‘星核’,更是那些在黑暗里依然相信光的人。”
赵泰安看着这段话,看了很久。
窗外,秋风渐起,吹得庭院里的老树哗哗作响。
山雨,真的要来了。
而这一次,赵家要面对的,不再只是商业对手或境外势力。
而是那些藏在权力高墙后,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真正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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