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六年,夏。
里海西岸,炎热的季风吹过刚刚泛绿的草原,带来了一丝潮湿的腥气。
那座横跨里海的、由无数船只和生命铸就的浮桥,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后,将被拆解。大部分的船只,被编入新组建的大华里海舰队,防守北方的罗刹港口。
而伊犁-黑海铁路的建设大军,已经越过了高加索山脉的余脉,进入了黑海沿岸的丘陵地带。
距离最终的目标——黑海港口巴统,只剩下最后的一百里。
但这一百里,却成了最艰难的一段路。
这里是典型的冻土融化区。春天到来,地下数十米深的冻土层开始融化,导致地表变得异常松软、泥泞,如同一个巨大的沼泽。
沉重的蒸汽压路机和铺设机,一开上去就陷入泥潭,动弹不得。刚刚铺好的路基,一夜之间就可能发生沉降,导致铁轨扭曲变形。
三十万“赎罪劳工”,在经历了西伯利亚的严冬和里海的冰水之后,早已是强弩之末。持续的高强度劳动和恶劣的环境,让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限。
“张帅,不能再快了。”铁路总指挥钱明,指着前方那片望不到边的泥潭,满脸无奈,“这里的地质条件太差了。我们每铺一米,都要先打下十几米深的木桩作为地基。进度……慢得令人发指。”
张猛的脸色,比这片沼泽地还要阴沉。他刚刚收到长安的密电,周大勇的大西洋远征集团军,已经通过铁路,越过里海,正在后方集结,等待铁路全线贯通,以便第一时间开赴前线。
时间,就是生命。就是胜利。
“还要多久?”张猛问道。
“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至少还要两个月。”钱明艰难地吐出这个数字。
“两个月?”张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两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不行!绝对不行!”
他再次展现出了他那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决心。
“传我命令!”他对着身边的将官们吼道,“所有西征集团军的士兵,除了必要的警戒部队,全部给老子脱下军装,拿起铁锹,上工地!”
“从今天起,没有将军,没有士兵,只有筑路工!我张猛,就是一号筑路工!”
“把所有能用的木材,全部砍了,给老子往泥潭里填!把所有能找到的石料,全部运来,给老子往沼泽里垫!”
“劳工营,三班倒改成两班倒!所有休假取消!告诉‘阎王’,谁敢偷懒,不用审判,就地处决!”
张猛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这已经不是在修路了,这是在用人命去填!
当天,张猛就脱掉了自己的将军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工兵服,第一个跳进了齐膝深的泥潭里,挥舞着铁锹,开始挖掘淤泥。
主帅如此,麾下的将士们,再无二话。数万名西征军的精锐士兵,加入了筑路大军。他们和那些麻木的劳工一起,在这片死亡沼泽中,展开了最后的冲刺。
整个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人们在泥浆里打滚,用最原始的方式,肩扛手抬,将一根根沉重的木桩打入地下。
无数的木材和石料,被倾倒入沼泽,试图填出一条坚实的路基。
劳工们在皮鞭和刺刀的驱使下,昼夜不停地工作。每天都有人因为体力不支,倒在泥潭里,再也没能站起来。他们的尸体,甚至来不及掩埋,就和泥土、石块一起,被当成了路基的一部分。
罗刹战俘格里高利,已经彻底麻木了。他曾经对“自由”的幻想,早已被这无尽的苦役消磨殆尽。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只要能活到明天,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机械地挥动着铁锹,将混合着血水的淤泥,一锹一锹地铲到路基上。他甚至不再去看来来往往的督工,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丝的懈怠,都可能招来致命的鞭笞。
在这样不计成本、不计伤亡的疯狂推进下,铁路的修建速度,出现了奇迹般的提升。
十天,推进了三十里。
二十天,推进了六十里。
一个月后,当先头的工兵部队,终于看到远处黑海那蔚蓝色的水面时,整个工地都爆发出了一阵嘶哑的欢呼。
胜利,就在眼前。
张猛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那条在泥沼中顽强延伸的钢铁巨龙,终于抵达了它的终点,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赢了。他用三十万劳工的血肉,和数万士兵的汗水,为帝国赢得了宝贵的两个月时间。
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注定要和“暴君”、“屠夫”这样的词语,一起被写入某些不为人知的史册里。
“参谋长。”他沙哑地开口。
“在!”
“统计伤亡。给所有牺牲的将士,请功。给所有……死去的劳工,立一块无名碑。”
“是。”
“另外,传令下去。”张猛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幸存的劳工,全部释放。发给他们路费和三个月的口粮,让他们……回家吧。”
参谋长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铁石心肠的张帅,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张猛淡淡地说道,转过了身,不再去看那片埋葬了无数尸骨的沼泽。
铁路,终于抵达了黑海。这条横贯亚欧大陆的钢铁大动脉,彻底打通。大华帝国的军力、物资和工业产品,可以毫无阻碍地,从帝国的腹地,直达欧罗巴的门前。
一场更大规模、更残酷的战争,即将在黑海沿岸,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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