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波动虽退,却如投入静潭的石子,在小院三人心头荡开了警惕的涟漪。
“是冥土教的‘幽影探灵术’,还是其他势力的窥伺手段?”赵乾神色凝重,刚才那波动极其隐晦,若非他提前布下了专门针对神识探查的“乱神禁”,恐怕真会被对方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
“无论是谁,此地已不安全。”林枫目光落在面前悬浮的、光华流转的器胚金属液上,离火净化神纹尚有大半未完成。“最多再有一日,器胚便可初步成型。在此之前,不能被打扰。”
他看向霍青青:“霍姑娘,你的伤势和赤凰刃温养得如何?”
霍青青经过数日调息,气色好了许多:“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本源亏损,还需时日。赤凰刃灵性恢复了些许,可堪一用。”她明白林枫的意思,若真有敌人寻上门,她也不能再袖手旁观。
“好。”林枫点头,迅速安排,“赵道友,你精通阵法,立即在小院内外,以我们手中材料,布下‘九宫迷踪阵’和‘反五行禁断阵’,不求杀敌,但求迷惑、拖延,并隔绝能量波动外泄。赵姑娘,你与霍姑娘一起,熟悉小院环境,准备接应和退路。净焰灵雀负责高空预警。”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赵乾取出阵旗阵盘,身影在小院各处闪烁,快速布阵。赵玥与霍青青低声商议,规划着一旦发生战斗或需要撤离时的路线。净焰灵雀则飞上小院上空一棵古树树冠,黑豆般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街巷。
林枫则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心神沉入炼器之中。时间紧迫,他必须争分夺秒。
他摒弃杂念,神识高度集中,双手如穿花蝴蝶,不断变幻印诀。指尖流淌出融合了“星火净世丹”丹力与地火灵力的奇异光丝,精准地落在器胚金属液上,勾勒、填充着剩余的离火净化神纹。
每一道纹路的完成,都让那团金属液的光芒更加内敛,气息更加纯净而浩瀚。其上已经刻画的星图阵纹、戊土镇符、生死道痕,也开始与离火神纹产生共鸣,隐隐有浑然一体之势。
炼器室内,温度忽高忽低,时而星光点点,时而火焰升腾,时而生死轮转虚影浮现,各种异象交织,却又被林枫强大的神识和提前布下的隔绝禁制牢牢锁在室内。
时间在紧张与专注中缓缓流逝。
夜幕降临,地火城却并未完全沉睡。许多依托地火修炼的修士,夜晚正是汲取地火阴柔之力的好时机。城中各处,尤其是靠近地火灵湖的区域,依旧灯火点点,人影幢幢。
小院所在的偏僻街区,则显得格外寂静。
子时刚过。
净焰灵雀忽然发出一声急促而尖锐的警示鸣叫!同时,赵乾布下的“九宫迷踪阵”边缘,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密集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爬行!
“来了!”赵乾低喝,手中阵盘光芒一闪,启动了外围迷踪阵。
小院外的街巷景象顿时扭曲、折叠,原本清晰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方向感彻底错乱。那“沙沙”声也为之一滞。
然而,仅仅过了三息,那“沙沙”声再次响起,而且更加清晰、更加靠近!迷踪阵的干扰,似乎并未完全阻挡对方!
“是‘食阵虫’!专门啃噬阵法灵力结构的异虫!”赵乾脸色微变,“对方有备而来,而且精通阵法与驭虫之术!不是冥土教的惯用手法!”
话音未落,只听“啵、啵”几声轻响,外围迷踪阵的几处关键节点,灵力骤然溃散!阵法光芒黯淡了大半!十几只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口器狰狞的怪异甲虫,从破开的阵法缺口中蜂拥而入,直扑内层的“反五行禁断阵”!
“不能让他们破掉禁断阵!”赵玥娇叱一声,剑光如虹,斩向那些食阵虫。剑光所过,数只甲虫被斩碎,但更多的甲虫悍不畏死,且甲壳坚硬,普通剑气难以一击毙命,只是略微阻了阻其势头。
霍青青也出手了,她祭出赤凰刃,虽然灵光未复,但刃身离火气息对阴邪之物仍有克制。一道赤红火线扫过,将数只甲虫烧成灰烬。
然而,食阵虫数量太多,且似乎受人精密操控,避开锋芒,专挑阵法薄弱处下口。反五行禁断阵也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小院正门方向,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厚重的石门连同门上的防护禁制,竟被一股巨力生生轰开!烟尘弥漫中,三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踏入院中。
为首一人,是个身材矮小、头大如斗、眼睛眯成两条细缝的老者,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漆黑葫芦,葫芦口正不断爬出那些食阵虫。正是他操控虫群破阵!
其身后两人,一高一矮。高者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文士,手持一杆玉尺;矮者是个满脸横肉、扛着一柄鬼头大刀的壮汉。三人气息凝练,赫然都是元婴后期修为,且功法各异,配合默契,显然不是临时拼凑的队伍。
“嘿嘿,藏得挺深嘛。可惜,再深的王八,也躲不过俺们的鼻子。”扛刀壮汉咧嘴狞笑,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赵乾三人,最后落在紧闭的炼器室石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里面的朋友,别炼了,出来聊聊?交出离火精粹和赤岩山所得,或许能留条全尸。”
“你们是谁?冥土教的走狗?”赵乾横剑在前,沉声喝问。
“冥土教?”大头老者嗤笑一声,“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驱使我‘虫魔’?老子是‘黑煞会’的人!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别逼老子动手拆了你这乌龟壳!”
黑煞会?赵乾心中一惊。这是南离洲一个臭名昭着的散修杀手组织,亦正亦邪,只要给够灵石,什么事都敢干,且成员复杂,手段诡异,比冥土教更难缠。
“什么离火精粹,我们不知道。此处乃私人静修之地,还请三位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赵某剑下无情!”赵乾试图周旋,拖延时间。
“剑下无情?就凭你们三个残兵败将?”阴鸷文士阴恻恻一笑,手中玉尺一晃,“虫老,破阵!刀疤,拿下他们!里面那个交给我!”
话音落,被称为“虫老”的大头老者嘿嘿怪笑,葫芦中涌出更多食阵虫,疯狂啃噬反五行禁断阵!那扛刀壮汉“刀疤”则咆哮一声,鬼头大刀卷起一片腥风血雨般的刀罡,朝着赵乾当头劈下!气势狂猛,赫然是走的体修兼刀修的路子!
阴鸷文士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避开赵玥和霍青青的拦截,手中玉尺点向炼器室石门,尺端亮起一点惨绿色的幽光,显然带有剧毒或破禁之能!
战斗瞬间爆发!
赵乾怒吼,青红双剑光芒大盛,化作两道交错的剑龙,迎向刀疤的鬼头大刀!剑罡刀芒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赵乾修为虽稍逊,但剑法精妙,剑意凛然,一时间竟与狂猛的刀疤斗得旗鼓相当。
赵玥与霍青青则联手攻向阴鸷文士。赵玥剑走轻灵,霍青青火刃刁钻,两人配合,倒也逼得那文士一时无法轻易破开炼器室石门。但那文士身法诡异,玉尺毒光闪烁,稍有不慎便有中毒或禁制被破之危。
虫老则专心操控虫群破阵,眼看反五行禁断阵就要彻底崩溃!
一旦阵法被破,炼器室内的林枫必然受到严重干扰,轻则炼器失败,重则遭受反噬!
就在这危急关头——
炼器室内,那股交织着星火、生死、净化的奇异波动,猛然达到了顶峰,然后……骤然收敛!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灵魂、镇压混乱的“秩序”与“净化”气息,如同沉睡的古神苏醒,轰然从炼器室内扩散开来!
轰!
紧闭的石门,连同门上残留的禁制,在这股气息冲击下,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烟尘散尽。
林枫的身影,缓缓从炼器室中走出。
他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疲惫与苍白,但双眸之中,却仿佛蕴含着两片深邃的星空,平静,却带着令人生畏的威严。周身并无强横的法力波动,却有一种与周围天地隐隐相合的奇异韵律。
他的右手,托着一件奇物。
那并非刀剑,亦非钟鼎塔印等常见法宝形态。
而是一面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暗银与赤金交织色泽、边缘不规则如同星辰碎片、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玄奥纹路的……古朴圆镜!
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如同星空般深邃,隐隐有星辰生灭、火焰升腾、生死轮转的虚影在其中流转不息。镜背则刻着一个复杂的、仿佛汇聚了星辰轨迹与净化之火的奇异符印。
此物,正是林枫初步炼制成功的本命器胚——净世星鉴!
虽然只是雏形器胚,远未到圆满,甚至许多预想中的功能尚未激活,但其已然成型,并与林枫的“星火净世丹”产生了紧密的本命联系,气息相连。
净世星鉴出现的刹那,院中所有人,包括那些疯狂啃噬阵法的食阵虫,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那虫老更是脸色大变,失声惊呼:“这……这是什么法宝?!气息竟如此古怪!”
他感觉到,自己操控的食阵虫,在那种“净化”与“秩序”的气息下,竟出现了本能的恐惧和躁动,有些甚至开始脱离控制!
林枫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三名不速之客,最后落在虫老身上。
“以虫破阵?小道尔。”
他左手抬起,对着空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食阵虫,将手中的净世星鉴微微一照。
镜面之中,那“离火净化神纹”骤然亮起!
没有火焰喷出,只有一道纯净到极致、仿佛能焚烧世间一切污秽的赤金色“净世光晕”,自镜面荡漾开来,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小院上空!
被这赤金光晕扫中的食阵虫,无论大小、强弱,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僵直,然后如同被最高温的火焰从内而外焚烧,化作点点飞灰飘散!连一丝残骸都未留下!
仅仅一招,上百只令赵乾头疼不已的食阵虫,全军覆没!
“噗!”虫老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漆黑葫芦“咔嚓”一声裂开!这些食阵虫与他心神相连,虫群瞬间被灭,他也受到了反噬!
“你……你竟敢毁我虫葫!”虫老又惊又怒,眼中杀机暴涨,也顾不得心疼,一拍腰间储物袋,又是数只形态各异、但气息更加狰狞恐怖的奇虫飞出,直扑林枫!
同时,那阴鸷文士和刀疤壮汉也察觉到了林枫手中圆镜的威胁,不约而同地暂时舍弃赵乾三人,联手攻向林枫!
“小子,拿命来!”刀疤壮汉刀势更加狂猛,鬼头大刀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血色匹练!
阴鸷文士则身形飘忽,玉尺毒光连点,封锁林枫闪避空间。
面对三名元婴后期好手的含怒合击,林枫神色不变。
他右手托着的净世星鉴微微抬起,镜面对准了冲在最前的刀疤壮汉,同时,左手掐诀,口中低喝:
“星鉴·镇!”
镜背之上,那代表“戊土镇封”的符文骤然亮起,厚重的土黄色星力混合着净化真意,自镜中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片无形却有质的“重力镇压领域”,瞬间笼罩了刀疤壮汉周身!
刀疤壮汉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如同陷入了万载玄冰之中,又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那狂暴的刀势骤然迟缓、沉重!他怒吼连连,浑身肌肉贲起,血管凸出,却难以挣脱这股奇异的镇压之力!
与此同时,林枫左手印诀一变,点向那阴鸷文士。
“净世·焚邪!”
净世星鉴镜面再转,赤金色净世光晕凝成一束,如同审判之光,射向阴鸷文士!光晕未至,那阴鸷文士便感觉自身法力中的阴毒属性剧烈躁动,仿佛遇到了天敌,护体灵光都开始不稳!
他大惊失色,慌忙将玉尺挡在身前,同时身形急退。
嗤!
净世光晕照射在玉尺之上,那惨绿色的毒光如同积雪消融,玉尺灵性哀鸣,表面出现焦黑痕迹!阴鸷文士更是感觉一股灼热的净化之力顺着手臂经脉侵入,所过之处,阴毒法力节节败退,让他又惊又怒。
而此刻,虫老放出的几只奇虫也已扑至林枫身前,有的口喷毒液,有的身带尖刺,有的能钻入护体灵光。
林枫看也不看,心念微动,净世星鉴悬于头顶,垂下道道混合着星辉与净世光晕的护体神光。那些奇虫撞在神光之上,如同飞蛾扑火,瞬间被焚烧净化,步了食阵虫的后尘。
短短数息之间,林枫以一敌三,凭借初成的净世星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对方攻势,并反制两人!
这份从容与威能,让赵乾三人都看得目眩神驰。
虫老三人更是心惊胆战!他们本以为目标最多是个受伤的元婴修士,加上离火谷余孽和两个青岚剑宗小辈,手到擒来。没想到这看似虚弱的年轻人,竟有如此恐怖的法宝和实力!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虫老最是油滑,见势不妙,萌生退意,召回剩余几只奇虫护身,转身就欲遁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林枫眼神一冷。
他手中净世星鉴再转,这一次,镜面之中,星图阵纹、离火神纹、生死道痕、戊土镇符……所有已刻录的道纹同时亮起,交相辉映!
“星鉴·初照!”
镜面之中,不再是单一的光芒,而是投射出一片微缩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火焰净化、生死轮转意境的奇异“镜光世界”,瞬间将试图逃遁的虫老笼罩其中!
虫老只觉周遭环境骤变,仿佛脱离了地火城,置身于一片陌生的星空火海之间,上下四方皆是流转的净化之力与镇压之意,神魂都感到刺痛与灼烧!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失去了方向感,连遁术都无法施展!
这是净世星鉴初步具备的“困敌”、“幻境”与“净化”结合的威能!
“一起出手,破开这幻境!”虫老嘶声对同伴吼道。
刀疤壮汉和阴鸷文士也知到了生死关头,拼命催动法力,试图挣脱林枫的镇压与净化,救援虫老。
然而,林枫岂会给他们机会?
他身形一动,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被“星鉴·初照”困住的虫老身前,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点极致的、浓缩了“净化真意”与离火精粹之力的星芒,轻轻点在了虫老仓促间祭出的一面骨盾之上。
“破。”
咔嚓!
骨盾应声而碎!星芒去势不减,没入虫老眉心!
虫老身形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消散。林枫那一指,不仅洞穿了他的头颅,更以净化之力瞬间抹杀了他的神魂!
黑煞会三煞之一,“虫魔”,陨落!
眼见虫老瞬间毙命,刀疤和那文士吓得魂飞魄散,再无战意,拼着受伤,强行挣脱林枫的压制,化作两道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两个不同方向亡命逃窜!
林枫没有追击。催动净世星鉴连番施展,又以雷霆手段击杀虫老,对他现在的状态也是不小的消耗。而且,此地不宜久留,战斗动静虽然被阵法削弱,但时间一长,必会引来更多关注。
他收起净世星鉴(器胚光华略微黯淡,需温养),看向赵乾三人:“打扫战场,立刻撤离!”
赵乾等人也知情况紧急,迅速收起虫老的储物袋和那几件掉落法宝,抹去战斗痕迹。林枫则将炼器室内残留的材料和布置一并收起。
片刻后,四人一雀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地火城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炷香时间,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先后降临这片区域,其中一道,阴冷深沉,带着化神期的淡淡威压,正是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冥土教修士……
地火城的一个角落,一场短暂的冲突落下帷幕,却如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与野心。
净世星鉴初露锋芒。
而林枫的踪迹与这件奇异法宝的消息,也将随着黑煞会的溃败和冥土教的介入,以更快的速度,在南离洲的暗流中传播开来。
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而手握星鉴的林枫,又将如何在这越发汹涌的暗潮中,寻得属于自己的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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